姜宁儿认真回想了下,这几个月找她来看病的人的确大部分是妇人,难道大家并非冲着她的金针之术而来,而仅仅是冲着她是女子而来?
这话有些打击人,可姜宁儿一时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问:“那又如何,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姜大夫身为汴京城难得一见的女大夫,为许多后宅女子提供了便利,这也算一件大功德。姜大夫既有妙手,又有仁心,即便命苦失怙失恃,也不该成为任何人的附庸,你自有你的一片广阔天地。”
“既然如此,为何不多想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夏莳锦往前走了两步,恰好走到支摘窗畔,透过窗隙向外瞥了一眼,与姜宁儿四目相碰。
若是对于其它人,她其实也懒得劝说,但姜宁儿来侯府为她祖母治腰的这两个月,她看得出姜宁儿的医术当真不错,品行也佳。如此卑微的留在贺良卿身边,叫人看了难免唏嘘,是以才好心点拨两句,若能听进去,也是造化,若听不进去,那便是命当如此。
夏莳锦露出个温柔的笑意,“姜大夫常为人施针治病,或许也应该为自己好好诊一诊病灶所在了。”
说罢,她便继续往里屋走去,姜宁儿很快就看不见她了。
站在窗外迟疑了良久,姜宁儿最终还是决定将木函打开,她手里捏着那把小钥匙,微微发颤,几次准冷锁孔却都以失败告终。
有些事,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要一点一点拨开看个清楚却需要勇气。
后来姜宁儿干脆将木函放在石桌上,两手去开,这回终于打开了,里头躺着一只半旧的荷包,和一封花笺。
这只荷包姜宁儿一眼便认出,正是表哥日日系于身上的,平日里拿着宝贝似的,连银子都不敢放,生怕磨损得更快。就这么空空的系在腰间,当件配饰来戴。
她早想到这东西或许与夏家娘子有关,如今展信看了,才确定的确如此。
这荷包是表哥与夏娘子初识的那日,夏娘子答谢他的谢银,而表哥后来只将里头的谢银还了,荷包却悄悄留下,一直当作信物一般贴身戴着。
如今哪怕知道了夏娘子已被官家赐予太子殿下为妃,表哥还敢在信里苦诉相思,并道只要夏娘子愿意回头,他立马就可以带着她远走高飞,甚至是抛弃一切离开大周……
本以为贺良卿的心思,她都猜到了,可当亲眼看完这封信,姜宁儿还是不能自已的嘤嘤抽泣起来。
她虽则一直知道贺良卿对夏娘子不能释怀,可她不曾想过他竟为夏娘子疯狂至此!可以为了她远离故土,舍弃官位和寡母。
就更不必说舍弃她了。
姜宁儿从未如此绝望过,她本以为再冷的心,只要是长在人身上的,就终有一日能被她焐热。她本以为表哥迟早有一日会将给夏娘子的那份情,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然而她现在知道自己错了!
哭了一会儿,姜宁儿便将木函重新锁好,抹干脸上的泪急步出了安逸侯府。
回贺府时,姜宁儿才下马车,就瞧见等在门外的贺良卿。贺良卿一发现她回来了,便急步上前来接她。
姜宁儿投奔贺家这些时日,还从未见贺良卿在门前等过她,今日贺良卿等在这里她心里只觉更冷,因为她知道他急切等的不是她,而是她带回的消息。
“她未打开看。”姜宁儿将手里的木函还给贺良卿,未再多说旁的,直接错过他进了门里,回了自己的屋子。
前一刻还一脸殷切期冀的贺良卿,转瞬怔在原地,久久未回身。等他终于缓和了些许转身想再问些什么时,却发现表妹早已回了房。
这一夜,姜宁儿躺在榻上辗转难眠,想着夏莳锦对她说的那几句话,又想着表哥信里的那些话,她最终做好了决定。
天亮时,贺母如往常的时辰起寝,只见一个小丫鬟忙里忙外,却不见姜宁儿来帮她穿衣,为她介绍今晨的早饭做了什么。
打从来了汴京,一日三餐便皆是姜宁儿做的,因此府里并未雇专门做饭的人,只有一个平日里负责洒扫的丫鬟,和一个兼作马夫的小厮。
府中下人少,故而姜宁儿不在府里,便显得格外冷清,贺老夫人忍不住问:“宁儿呢?可是还在灶房里忙和?”
“没,老夫人,今日一早就没见姜姑娘了。”小丫鬟如实说道。
贺老夫人直觉不对劲儿,赶忙往姜宁儿的房里去,进门便有些傻眼。屋子里到处空当当的,床上的铺盖全都被拿走了,衣柜的盖子敞开着,里头空无一物,原本摆在案头上的一些常用小物件,也都不见了去处。
贺老夫人不由皱眉,心说这是出了何事?赶紧吩咐跟来的小丫鬟:“去叫我儿来!”
“是!”
堪堪将官服换好正准备上值的贺良卿,很快便随着小丫鬟来到姜宁儿的房间,一扫屋里情形:“母亲,发生何事了?”
他虽惊讶,却并不比贺老夫人的着急。
贺老夫人手里正展着一封信,待她将上面的话都看完了,长长叹了一口气:“宁儿离开了……”
“为何?”贺良卿面上虽无多少紧张,却是带着万般的不解,姜宁儿不是一片真心全付他了么?他还在这里,她如何会走?
“为何?”贺老夫人反问贺良卿一句,话语里也是带了几分薄责:“虽则宁儿信中未提,但你昨日让宁儿往安逸侯府送信,你当你娘我不知?我一老婆子都能看出你对那夏家娘子念念不忘,宁儿如何看不出来?她这是被你伤透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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