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翠微山人却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道:“陆景已非寻常,书楼五先生、六先生也相继来了太玄京。
尤其是六先生,他大闹河中道,逼得我不得不自太玄京中归去河东,逼得崔氏出家的崔太爷不得不从清水寺前去清河山。
五先生至今不见踪影,更要警惕。”
“再加上太华山距离神关、重安三州太近,想要追索陆景并不容易。
圣君所思所想深不可测,可在老朽看来,圣君大约是觉得太华山也是大伏疆域,陆景在太华山建立书楼,教授学问也算不得什么,教的终究是大伏百姓。
与其此刻追击陆景,还不如让陆景好好在太华山上建一座书楼。
毕竟……书楼不同于寻常书院,自有天上的夫子照护。”
翠微山人娓娓道来。
“不过倒也不必心急,太华山地处偏远,又在边境,西北道、远山道、重安三州贫苦之地,士子称不上多,中原士子想要去太华山求学也殊为不易。
现在观棋先生已死,九先生十一先生不知所踪,其余先生散于人间四处。
书楼早就不是以前的书楼了。
陆景再建书楼……就让他建吧,等到他建成了,我会去恭贺一番。”
“我尚未见过陆景先生的风采,还要早些去见,去得晚了,只怕就见不到了。”
翠微山人感叹一声。
王宏石知道他这番话并非是在咒人。
这河东王家的前辈确实在惜陆景之才。
“重安王命不久矣,只待他气血彻底枯竭的那一日。
天上、人间不知有多少人前去杀重安王。
天官也好、阆风城城主也好,他们为重安王前来人间,大概也不介意多看一眼陆景。”
“这大概也是圣君不理会陆景的原因。”
王宏石也微微点头:“陆景与重安三州交情颇深,依陆景的为人,他也许会去相助重安三州。”
“只可惜……”
王宏石眼神略有消沉:“重安王一生为大伏开疆阔土,灵潮之后为人间做了太多事。
可到了如今,他便是死,都要死在他人之手。”
翠微山人沉默一番,道:“也许对于重安王而言,气血枯竭死在床榻上,还不如死在仇家手中。”
——
重安三州,大虞城,重安王府。
一座庭院以内,宽大的床榻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那老人骨瘦如柴,蜷缩在床榻上,眼神浑浊,头发也已脱落干净。
苍白的身躯上满是褥疮。
他闭着眼睛,大口的喘着粗气,一根金色的天戟就摆放在床榻一侧。
这屋中恶臭熏天,四周帘幕遮住外界的光明,暗无天日。
重安王身旁无人侍奉,并非因为无人愿意侍奉。
而是自重安王身受重伤、气血枯竭之后,重安王就几次下令,命他人不得入这屋子里。
哪怕是重安王妃、重安王士子,以及重安三州几位老臣都要请见入内。
比如此时。
虞东神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父亲……”
那声音传来的一刹那。
床榻上的老人具体中忽然流过一丝饱满的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