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手心握在剑身上,因为过分用力甚至渗出了血液。他孤身一人,很清楚自己无人依靠,凫徯公爵不可完全信任,仅凭自己,他无法撼动能够摧毁父母之人。
因此,在无人知的暗地中,他曾与皇太子姬伽尘有了联系,他帮助太子做事,而对方也会适时的给予他酬劳。
就像是今日。这些年里,祁珂通过各种方式寻找着当初的真相,抽丝剥茧的择出自己的仇人,因他拥有着御兽的异能,因此能够从异兽的口中得知比人类的言语更可信的真相。他的父母从不曾叛国、失误,是有人想要掩盖某个真相,取代父母的地位,谋夺战争胜利的果实,才陷害他们于不义,不但令他们身死,还要在他们死后为他们泼上一层脏水。
分明他的父母即便是在战场之上牺牲,也值得接受世人的敬仰与铭记。
而此时,他的仇人就身处在这片残破的空间之内,祁珂要努力忍耐着,才能够令他克制住立刻前去杀了那人的冲动。
涒滩将军曲燕——在祁珂父母死后被女皇任命为新的将领,最终结束了战争之人。这些年里,他的父母是无能的叛徒,而曲燕则成为了拯救无数人性命的英雄。
那一日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异兽攻城,而是出现了某一件,必须要祁珂的父母死去才能够掩盖的秘密。
这其中,除了涒滩将军、白仪公爵、前任圣女,甚至是……凫徯公爵都曾参与入其中,共同守护着一个惊天的,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
祁珂终于走到涒滩将军的面前,他曾经不止一次在其他场合见过这个男人,而只有这一次,他终于能够平等的面对他,可以不再伪装,尽情泄露出他的恨意。
“是你。”男人转过身,他如今已经成为了霁都护军的将领,曾经的将军已经不再年轻,鬓边有了斑白,眼眸中也堆积了暮气。
曲燕当然认识祁珂,甚至此时在这里看到他,也猜到了他为何而来。男子咧开唇,他有一口犹如鲨鱼一般的牙齿,笑起来时非但不会令人感觉到温和,反而有一种可怖惊悚的震慑感。
祁珂慢慢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反射出了他的半张脸颊。
“你以为,能在这里杀了我吗。”凫徯公爵还念着与祁珂父母之间的情谊,庇佑下了少年,想要将他驯养成听话的狗。曲燕即便那时便觉得不能放过这个隐患,可到底祁珂自己离开了烛城,他也无法再不引人注意的对他下手。
“不。”祁珂的声音很冷静,经年在身体中燃烧的火在此时寂静了下来,只余下一片灰烬,“我要一个真相,一个展露在众人之前的真相。”
星空科学研讨学会在这些年中一直都在进行着一个秘密的项目,代号的名称为“寻神”。
事实上自地陷之后,便有无数的组织踏上了寻找女神的路途之上。一些虔诚的信徒坚信着女神是真实存在的,他们从南极走到北极,上至天穹,下潜深海,用漫长的时间追寻着神迹。
最终学者将视线投注到了原始的,地陷之地,幽深的地底深处,神沉睡在地核。
事实上这个计划并不全然来自于愚昧与狂热,近些年星球的磁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异兽与植株的生长发展愈发异常。当星空科学研讨学会使用仪器深入到地底三千公里时,附近的异兽受到了莫名的影响,发生了暴乱。
那是涒滩战役的开始。
原本涒滩附近还存在几个小国,都在这场战役之中被异兽潮陆续覆灭了,从那时开始,知情人便确定,地心中有东西。
是消失的女神?新生的神祇?行星的能源?还是星球的意志?
神秘与未知总是吸引着人前赴后继的探寻,即便知道那意味着危险,清楚或许会导致自己无法承担的结果,人类依旧能够为此癫狂的付出一切。
而在那一日,他们真的寻到了“神明”。
祁珂的父母在前线的烛城多年,隐隐察觉到了引起异兽暴乱的真相,他们是绝对的反对派,认为人类不应该碰触未知的领域。涒滩的土地都近乎要被鲜血染成深红,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百姓何其无辜,若是神只会带来这些,那神就不应该存在。
守城的将军想要结束战争,他驱使着异兽,想要填满那个通往地狱的深渊。他发觉了自己不应该发现的事情,参与进计划的人不肯让将军将这份真相披露,他们既不可能成为战争的罪犯,又贪婪的觊觎堪比神祇的力量,利益熏心之下能够做出一切事情,将阴谋与野心掩埋,不肯令世人发觉他们得到的东西。
那是只要披露,就足以引起任何人觊觎之心的珍宝。
他们不但寻找到了神,还得到了神。
它是人类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存在,没有确切的形状,构成它的物质在此之前从未出现在这个星球上,甚至可能与人类所存在的维度都不一样。它是绝对未知的,当星空科学研讨学会的研究员制造出了专用的设备将它从地心带出来时都在恍惚,无法相信他们真的能够禁锢它,得到它。
其实将它描述为“神”这个词汇或许并不是太恰当,它显然并不是圣教廷神话中那个救世的女神,更像是行星孕育的一种能量体。
有的时候人类会反复热衷于亲手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即便已经成为了神眷者,人也仍旧不满意,比起作为神眷者,他们更想要自己成为神——真正的神。
那场战争太过混乱,满目疮痍,毁去了一切的痕迹。星空科学研讨学会的研究室在战争中损毁,他们遗失了它,前任圣女去世,知情人渐渐消失,当初的寻神计划也被彻底埋藏,像是从来不曾发生过那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