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那头的朋友轻轻叹气,不知道宋泽是否已经耳鸣得听不见:“泽泽,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宋泽摇头:“你还好吗?”
“你给的资金能顶上去,等那边公司的欠款顶上来就好了。”朋友很担心,小心翼翼地说:“我们来燕城看你,好不好?”
“不用了。”宋泽挂断了视频,而后关机。
茫茫然扫视四周时,他才发觉那个绿毛大眼娃娃还乱糟糟地倒在沙发上,大脑迟钝地反应半晌,才后知后觉离开椅子,想要把它扶正。
可惜刚离开椅子,人就因为没有力气差点跌倒,还好,宋泽尚且还能有所反应,用手撑住了自己,娃娃被摆正了,他自己也再不想起身,干脆趴在它面前。
耳边一片嗡嗡的声音,吵得神经又紧起来,他怎么会知道四周很安静呢?
宋泽想了想,又把娃娃抱过来做枕头,他侧靠着它,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头开始疼,至于胃早就失去知觉,几乎麻木。
一会儿,宋泽忽然发现娃娃的半边被打湿了,他无知无觉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的水。
他从来不知道江行起有那样的梦……他也想不到江行起最初会选择他、后来会选择他,以至于在香城都尚且愿意与他纠缠的原因,是为了所谓的梦。
宋泽是觉得很荒谬,那又怎样?他的说辞那么真实。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荒谬事难道不多吗?他只是觉得很难受,心里好像被切割下来一块,连稍稍移动都要鲜血淋漓。如果江行起自始自终爱的是他所谓的泽泽,那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算什么?
燕城是艳阳天。
从上午开始,阳光慢慢穿进屋内,照在他身上,把他整个人晒得发烫,到下午,阳光渐渐移动,从身上挪走,屋内的冷气又让他慢慢冷下来。
冷气实在有点低,然而他并不想有任何动作,而再晚上整个房屋都暗下来,宋泽连开口叫智能开灯的想法都忘却,依然一动不动在那个位置,好像一具将要腐烂的尸体,只是没有散发出味道而已。
江行起现在在做什么?和他男朋友在一起吗?他们会不会很近地靠着,或者相拥,就像他们俩曾经做的那样?
他真的决心将自己忘记?他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他?笑是因为梦中人,哭是因为梦中人,所有的情绪都没有半分是因为他而波动的?
……不,或许有厌烦。
宋泽不知道。
只是记忆和泪水一样,像回游产卵的鱼,逆流而上,冲破被时间一层层加固的枷锁,突如其来地返回到他耳边,熟悉又陌生。
……
“给宋先生换个司机。”
助理说:“宋先生还是回家住吧,学校总是没家里好。”
他合上书,“好”,又站起身来,“不用换司机,我会回家。”
……
“我听到了。”
他回了江行起一个吻:“等你睡醒我们再说。”
……
“我还梦到分手后几年了,我还喜欢你,给你打招呼。可是你觉得我是个渣男,根本不愿意理我,你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她很温柔,对你很好,你们可能还有了孩子……”
……
“你呢?和你那个小男朋友怎么样?”
“快离婚了。”
……
“泽泽,我爱你。”
“所以你走吧,我们不见了。”
……
谁在童年的梦里反复出现,怎样的剧目在懵懵懂懂的时间里反复上演?让他引以为戒,一往直前,强势又精准地打击,绝不想要再输,绝不想要历经一次那样的痛楚?
是谁和谁?是谁和谁?
心被反复扯开,又被反复揉压到一起,宋泽听到哭声,溃不成军,几乎撕心裂肺。
他想了好久,也想不到究竟怎样才能听到这样的声音,这里的隔音难道很不好吗?难道这个人现在有怎样都不可化解的哀伤吗?宋泽从娃娃里抬起脸来,下意识四周寻找,然后发现原来是他自己的哭声。
原来他可以这样哭出来,可以哭得这么大声,这么悲伤,也可以如此失败,就像他所见过的剧目中的主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