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葳与桃枝情意深厚,自打知晓桃枝身份,再不曾把人当随侍指使,怎会舍得委屈人以宫人身份入禁中来?
这丫头分明是在点她?!小心机耍弄得愈发来劲了!
“澜意,拟制。”文昭揉捏着太阳穴忖度良久,才审慎吩咐:
“平南王府侍从桃枝,出身雍望族林氏。林氏覆灭悬案乃前朝旧事?,本朝不便干涉。然?林氏报国者众,桃枝于平叛乱党中屡立功勋,看顾郡主恩比萱堂,特准其复名林兆,封余杭郡夫人,以表其功,彰其德。”
舒澜意边写边轻笑着与文昭寒暄:“她?行事?愈发含蓄了。”
“含蓄?你倒是抬举她?。”文昭抱臂哼笑:“你和萧妧相处,可曾有过耍性子,使心眼的路数?”
“婚前家常便饭,婚后?便销声匿迹了。”舒澜意有些羞赧地?回应。
文昭挑挑眉,也不知这狐狸是否故意给她?解心宽,只勾唇笑笑,没再多言。
当日入夜,云葳将制书塞进桃枝手心:“姑姑,陛下她?有难处。我在乎您,她?也在乎文家祖辈的名声。这旨意措辞虽不算直白,但您该能知晓她?心里所想,对林家旧案,她?并未…”
“好了,”桃枝爱怜地?摸了摸云葳纠结的小脸:“姑娘不必解释,我不糊涂。旧事?已矣,再翻朝局生乱,存贼心之人定会见缝插针,动荡难免,不值当。林家事?,就都揭过去?吧。”
“谢姑姑体谅。”云葳会心一笑,贴上她?的肩头枕着。
“明日就出嫁了,姑娘还撒娇呢?你先前说的事?,我应你,过两日就去?找蓝老,可否?”桃枝莞尔嘲她?,眸光极尽温存。
“林阁主自行决断就好~”云葳俏皮嬉笑着,翻身倒去?榻上:“睡啦。”
翌日天?未亮,文昭便已穿戴好最隆重?的冕旒朝服,往奉先殿敬香去?了。
与此同时?,大内侍从百余号鱼贯而?出,与使臣一道往平南王府去?。
云葳这小懒猫无缘赖床,天?还黑着,六局女官便围着她?更衣梳妆,折腾至午后?方好。
袆衣繁复,凤冠沉重?,压得她?脖子生疼,瘪着个小嘴忍耐得艰难。
“今儿是您的好日子,您笑一笑。”尚宫扶她?起身,温声劝导着:“时?辰不早,该出阁受拜了。”
“嗯。”抬脚踏出房门,云葳的心跳忽而?急促起来,打今日起,她?不再是随心所欲的小丫头,接过金册凤印,大魏的社?稷荣辱,她?便要与文昭风雨同舟一肩挑了。
宁烨一身朝服整肃,一早候在门边,只以怜爱不舍的眸光沉静地?凝望着她?。
“先去?了凤冠。”云葳敛眸轻语,扬手拔下了发簪。
“您…”尚宫未及拦阻,凤冠已被云葳摘去?,她?也只好闭嘴。
文昭一早吩咐过,不能以繁缛规矩束缚云葳,今日云葳说什么便是什么。
“女儿拜谢母亲深恩,今别?家奉君,日后?难尽孝膝前,望您恕儿不孝,切切保重?。”云葳俯身稽首,话音恳切。
“起来。”宁烨惊骇不已,眼底含雾,忙伸手去?搀她?:“再使不得了,你是为娘的骄傲,是我的骨肉,何?须说这些?今日典仪至重?,莫误了时?辰。”
素来漠然?的云葳鼻头竟有些酸涩,是以她?匆匆正好衣冠,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往前去?。
接下册后?制书,受过臣工朝拜,她?快步踏上明红宽大的舆车,透过红罗帷幔,依稀瞧见宁府众人倒身行了大礼,与她?相送。
她?才通晓沉溺于至亲温情,学会接纳旁人的善意关顾,可时?光不待人,这一切不免过于突然?。
此一别?,至亲也做君臣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