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裴子烨离开时他就忍不住地在想,修仙究竟修的是什么?裴子烨说修的是心之所往,剑之所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注1]天道将世间能想到的巨大磨难都全力倾注在某些人的身上,只有能初心不改克服苦难的人,才能够得道成仙。可他若真的初心不改,便是在逆天而行。
这是冲突的。
既如此,修仙究竟修的是什么?
是夜,树洞里的年轻一代小孩香甜酣睡,傅寄秋搂着连星茗坐在树枝上,盯着潺潺流动的河流,“你的愿望,写了什么。”
连星茗将头靠上傅寄秋的肩膀,呢喃出声。
“我想念他们。”人民与故土,他说:“我写我想回到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有父皇母后的溺爱,我断了根头发丝他们都心疼,他们要是知道我后来遇到的这些事,恐怕只会更……哦,还有白羿天天惹我生气,不过不怕,皇姐总会偏心我。”他笑着,一一数着,最后困倦窝进师兄的怀里,瞌上眼说:“还有你,我想回到那些偷看你练剑的日子。先你半步,向你表白。”
翌日清晨,裴子烨推开屋门,门框前端正放着一张被石头压住的纸,纸上只写了三个字——许愿树。虽然没有落款,但这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当即带着人飞速前往许愿树,果真在树洞中找到了二十余名走失的儿童。
孩子们走失三天,脏兮兮臭烘烘的,好在没有受伤。他们的娘亲与爹爹后怕跑上来一把子抱住,又抱头痛哭,还有人将小孩放倒在膝盖上,一边哭一边恶狠狠打屁股,双方都哭喊个不停。城门口聚集不少百姓,四面嘈杂与混乱。其中年龄稍大的一个小孩鼓足勇气潜到裴子烨的身后,扯了扯裴子烨的衣摆,递上来一块玉佩。
“那个会弹琴的漂亮哥哥让我给您的。”
裴子烨接过玉佩,脸色不太好看。
“他有留什么话吗?”
小孩:“有。”
裴子烨深深闭眼:“他说什么了。”
“他说,鬼门关凶险,如果他能活着回来,到时候他会来拿回玉佩。”
裴子烨又咬牙切齿问“若回不来呢,他有没有说玉佩怎么办”,小孩茫然地摇了摇头。裴子烨脸色微白将玉佩收起,视线从人群荡过时突然一凝。
此时有父母抱着小孩上来感谢,裴子烨一概不理会,急忙拨开这些人去追。
人头攒动之间,熟悉的身影稍纵即逝,他很快就失去了目标与方向,什么也没有找到。
“人呢?”他气急攻心,大声问周围人,“刚刚站在这里的两个人呢?!”
收获的是一众惶恐又茫然的眼神。
玉佩在怀中不住地震动,仿佛有一个生物同样在其中气愤地骂骂咧咧,国粹频出。裴子烨将玉佩重新取出,附耳凑近一听,又什么都没。
另一边,连星茗已经踏上了前往鬼门关的路,一路游山玩水。不同于数年以前的单刀赴会,这次他的身边有傅寄秋始终陪着。
说起“鬼门关”这个名字的由来,连星茗还真有点弄不清楚,他问傅寄秋,傅寄秋也不知道个中缘由。两人路上闲聊几日,最后推测出来一个结论——肯定是凡人起的名儿。
鬼门关地势偏远,位处于黄土戈壁之中,那儿常年风沙,日夜温差极大。两边岩石峭壁呈片装挤压出一线天,路的尽头便是鬼门关了。
对于修仙者来说,御剑飞行亦或是乘坐法器,来回只需要两日。可是对于凡人来说,在戈壁上弯弯绕绕避着沙虫蝎子与夜风失温,去一趟鬼门关几乎就等于送掉一条命。
也难怪叫它“鬼门关”了。
“其实那里很漂亮。我没去过,听我奶奶说的,很漂亮。特别是夜里,天上全是星星,站在最高的地方好像能摸到它们。摘星星听说过没有?要给最爱的人摘星星。”给他们倒马奶的阿嬷两颊深红,像被晒伤了,精神面貌却十分昂扬,热情大笑时会挤出憨厚的三道眼纹。她带着口音说:“你们两个好看的娃娃订亲了没有,没有的话晚上有篝火晚会,这里也有很多善良的女娃娃,晚上相看相看,”阿嬷大讲特讲。
连星茗双手捧着碗大的杯子,闷头小口小口喝马奶,又借着杯子的遮挡偷偷往左边看。
傅寄秋正垂眸盯着马奶,里面有红血丝,他好像下不了口。连星茗见状仰头一饮而尽,夺过傅寄秋手中的碗,接过来继续小口小口喝马奶。
阿嬷的作媒声戛然而止。
傅寄秋抬臂梳理连星茗后背被风卷乱的墨发,问:“晚上有篝火晚会?”
阿嬷这才找回声音,“对,对的。”
连星茗若有所感,“你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