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岭倒还坐得住,朝中却是议论纷纷。
谢之容可不同其他将领,如张景芝这样出身寒微由萧静勉一手栽培扶植的,君臣之间恩义自不必说,像顾廷和这等与朝廷眼下关系微妙的武将是意外中的意外,但好歹先前萧静勉对顾廷和亦是恩重厚爱,不然也不会让年纪轻轻的顾廷和居高位,掌一地之兵权。
谢之容不同。
他出身清贵,便是皇帝未曾强迫他进宫,他此刻或许已承袭了淮王爵位,于谢之容而言,皇帝的知遇之恩,栽培之情,远逊于萧静勉待张景芝,顾廷和等人。更何况,京中谁不知道谢之容是被迫进宫的!
便是日后立不世之功功劳彪炳史册,在后人评价中也少不得一个弄臣之名。
于谢之容此人之心高气傲而言,简直可谓奇耻大辱。
故而,此刻京中最盛传的流言有两种:一是谢之容与受恩王达成了某种交易,眼下只是佯攻,待战机合适,则一道反攻京城,二与前面那个谣言相似,区别只在于谢之容不是在等战机,而是在有意消耗国帑。
凡出征,大军消耗极大,所谓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
萧岭很理解,作为老板,他一向体恤,信奉极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试想了一下,将自己与谢之容的位置调换,他也不愿意既在技术岗还要管人事,又得做行政。
谢之容日常工作进度有旁人按惯例给萧岭汇报,工作内容说的则不多,大概是说此刻谢之容正在命人勘察周边情况,尽可能多地收集更多关于受恩王部将的情况,除却这些,还需节制管理全军、制定战略战术、还有几样看不出目的的工作。
谢之容此刻已然忙得几彻夜不眠,宵衣旰食不过如此,萧岭想了想,在回谢之容副将的奏折里额外加了一句:试劝含章休憩。
男主也会猝死,至少得把觉睡了!
谢之容倒是隔几日就有奏折送来,其中竟还提到了黎江。
萧岭勉力劝他休息,还在奏折上连朕绝无竭泽而渔之意这话都说出来了。
“……陛下,所谓兵贵胜,不贵久……”
萧岭一面披着奏折,一面想,仿佛有人在说话,听到这话,他顺嘴回了一句,“用兵以持重为贵。”
谢之容这样的确算得上持重,那边无言地顿了顿,似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继续说了什么。
萧岭没听清。
他又看了许久,才又听了一耳朵,大概是兵者贵气之类的话,萧岭承认这话是对的,但并不意味着他要接受,更不意味着他会拿着兵书上的内容,远在万里之外去指挥自己根本不熟悉的战局。
这不是对自己用兵能力的自信,这是找死。
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便是亲临其境的将领若是稍微有疏漏一点,都足以顷刻间影响全局。
萧岭觉得自己不算是个傻子,但绝对没用兵如神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地步,况且,他的确不懂用兵。
只不过作为一个君王,他不需要会用兵。
他只需要会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