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目送观壶离去,转身打开门。
整间屋子绫罗珠翠,门口处挂着纹样各异的蜀锦,大致有百匹。
铃兰忽而想起来元邈扮作西域游商时,曾说过他找钱尘锦定过百套蜀锦。后来元邈身份败露,她只当这是信口胡诌,没料到他不光买下布匹,还搬到长安的家中。
她抚摸着面前的蜀锦,触感轻柔,宛若云雾。
屋内有一面等身长镜,拾芳抱起一块蜀锦,与闻莺两人各拿左右两侧,放到铃兰身前比对。
闻莺看着镜中的铃兰,忽而脱口一句:“美人如花隔云端1。”
本该是句赞美的话,可铃兰听进去却别有一番滋味。她对近前的生活,总生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真怕元和十年过去后,一切如同镜花水月,亦或是云中蜃景。
铜镜角落处正对着门口,显示出元邈的身形,绛紫圆领袍衫,袖口处绣有野鹤。
元邈这时向她靠近,命令两名婢女把那块蜀锦拿走,从旁边拿了一块底色为紫的布料,责成婢女将那块布料包好。
又命家仆送来一套衣裳,要铃兰换上。
铃兰换好绛紫色抹胸长裙,披着缀有石榴红捲草纹边缘的褙子,与元邈并立于镜前,看着极为般配。
“那块布料等下会让人裁好。”元邈道:“以后你到这里挑衣料,切不可随便穿搭,出门失了身份。”
这并非元邈刻意奢侈。唐代衣着尊卑规定苛刻,身居高位者若衣着节俭,出门用错服色,非但不是美德,反倒是一种带头不合规矩。
铃兰点头,只得答应了。
一家四口出门,元邈因为官袍破了,需要重新定做一套。
元邈走入城中负责官服制作的裁缝铺,裁缝亲自出门迎接,将他带入贵宾室,替他量体裁衣。
铃兰和孩子们坐在露台观景,瞧向楼下仍如往常般聚集着一批百姓,皆是来等候元邈的。
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她饮着茉莉香片,听楼下人嘁嘁喳喳地议论着他们的家事。
“元相公的长子生得最俊俏,说句不该说的,比他爹好看,长大以后不输古晏廷了。”
铃兰瞅了一眼胖成秤砣的盼汝,夹走了他碗里的肉饼,放了两勺青菜。
“楼上带孩子的女子,好像是裴度的侄女的,郭子仪的曾外孙女,与当朝太子是中表之亲。”
“昨天元相公救了裴公,所以裴公决意将自己的侄女嫁给他。”
听到这话的时候,铃兰回忆起在越州的不快记忆,等着楼下的这群人用言语攻击她。
久久仍未等来对她的攻击。
“这两人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元相公能力出众,位高权重,而裴氏女出身尊贵,生得也还算过得去。”
人群中又有人言:“这裴家女大概是上辈子帮着女娲补过天,“
铃兰松了一口气,记得之前在越州时,受过太多冷嘲热讽,到了现在,她什么都没有改变,反而收到无数善意。合着之前那些人瞧不起她,只是因为她的地位卑微,并非是她哪里做得不够好。
元邈出来后,两人没有一同返回家中,而他带着她去了昭国坊。
昭国坊与靖安坊极近,元稹贬谪前便是住在靖安坊,而昭国坊则住着白居易,这地方离皇城较近,地处偏僻,适宜他创作诗篇。
铃兰和元邈两人去昭国坊便是为了拜访白居易,因他是昨日事件的目击证人。
白居易因为元邈是挚友堂弟的机缘,对到访家中的这对夫妇极为热情,妻子杨氏设宴款待他们夫妇,弟弟行简陪盼汝和停儿玩耍。
晚膳后,白居易请元邈和铃兰两人到书房相聚,进屋便把事情原委又讲了一遍。
元邈忽然问了一句:“还记得凶手的特征?”
白居易摇头,“未敢近前。但古晏廷有窥见凶手的长相,这才遭了毒手,等他醒来时可以询问他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