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乌黑的长发飞泻在纤巧双肩上,刻意削得参差不齐的刘海被雨水溅湿,服贴在她莹白的额头上;她让男人觉得在她面前必须展现男子气概的盈盈水眸,以回异於她柔情小女人形象的坚定眼神,与阿烈莽撞的牛眸暗暗较劲。
回头看见池悠霓晃上凉亭,望著九重葛失神,没察觉院子这头起了变化。
阿烈固执地瞪大双瞳,望回丁紫脸上,决定这次再也不顺从她不愿谈及她父亲的心意。她要一次说个痛快!轻率转向年仅九岁的池又圣,阿烈的粗嗓全开:
「根据我和丁太太相处两年的经验,她是个温柔和善的大好人。个性虽然钻牛角尖了点,对於某些事情太执著了一点,可是阿烈凭良心讲,丁太太真的是大好人。你听过物以类聚吧?」见男孩完全听不懂,只能愣愣点头,阿烈口沬继续横飞:
「所以说啦,丁先生是大好人,以此类推,让他一往情深的女人一定也是大好人一个!这就为什么丁太太不小心把公司搞垮了,不见半个员工出面抗争,她是一个罕见负责任的好老板,台湾多的是把投资人的血汗钱掏空,全家人逃往国外享福的垃圾败类兼夭寿不得好死的人渣废物!在丁太太心中,公司员工至上,丁先生也无条件支持她,让她无後顾之忧,所以丁太太可能觉得她的『孩子』应该也会支持她的理念。」蓄意瞄瞄脸色僵硬的女生。「身为女人,丁太太绝对是幸福的。」
「为什么?」
「女人要的无非是一份归属感。」虽然早已决定要将她的一生贡献给她家小姐,终身不嫁,但是谈到关於女人的幸福,阿烈脸上不免流露出一丝让小男生无法适应的娇羞。「丁先生就是丁太太的归属。丁先生一直深爱著她,为她种花还不够,连他两个宝贝女儿的名字,都各取了丁香和丁紫。你瞧瞧,这个男人多爱他太太。我敢打赌,到现在,丁先生一定还深爱著他红颜薄命的太太……」
泪意模糊了视线,丁紫霍然走入雨中,想要收拾放在紫薇树下的除草工具。
走经大门时,她忽然惊愕地瞥见有一个女人僵在门外。
一向予人临危不乱、精明练干形象的女强人,脸上依旧上著完美的淡妆,可是她美得令人屏息的面容却一片煞白。丁紫掉头,直觉想要阻止阿烈继续歌咏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双亲,门外表情空白的女人已经优美地移动她的双腿,举步推门而入——
「现在几点了,为什么全在外面逗留?」
没有重量的质疑,随著池优花优雅的步伐,冷冰冰砸入池家大院。
院子里四个人,最先被这个声音吓醒的,当属灵魂出窍至已臻浑然忘我境界的池悠霓,其他三人屡唤不回魂。池家女主人只消浅浅凉凉吐出一句话,就把池悠霓出游一下午的魂魄,吓得瞬间全部归位。
池优花的背脊绷得又僵又直,像在竭力撑持她遭受严重打击的自信心。
「你记得自己是池家大小姐吗?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与池悠霓类似的凤眸满是挑剔,冷瞪湿淋淋的独生女一眼。
母亲眼中的冰霜蔓延至脸上,看得池悠霓胆战心惊。
众人小心地收敛眼神,不敢没规没矩乱瞟动,以免和池悠霓一样无端挨骂。
一举一动牵动所有人神经的当家主母,在门廊上脱下高跟鞋之後,忽然回头冷冷瞥视只剩雨声浙浙沥沥的静寂大院。
丁紫看见那双好胜的凤眸在扫经她脸庞时,突然进出一簇近似於憎恨的怒火。
「阿烈,用完餐後,你到我书房来。」
摸摸池又圣乖巧的小脑袋,说完,高傲如女皇驾临的身影随即隐没在纱门後方,留下听得一头雾水的池悠霓,还有脸上写著「我闯祸了」的沮丧阿烈。
「妈妈好像很生气。为什么?」池悠霓发慌,不知道她难得一次心神不宁,害她错过了什么。以前阿烈做错什么或是说了什么妈妈不爱听的话,妈妈从不叨念阿烈,因为她觉得女人唠唠叨叨的样子最可憎;所以妈妈以前生气,顶多瞪阿烈一眼,以池家人点到为止的内敛风格,警告她好自为之。
但是这次不同,她感觉得出来,妈妈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