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我确实知悉,褚门战后,龙氏以治伤为名,将你接回祖宅。彼时你声望初成,龙氏族老拉拢不成,心起歹念,在悬戈台内对你行以私刑。
——半月后,悬戈台焚。
这是她失忆的原因,龙可羡猜测被证实,隐约松口气。
衣摆经风,猎猎作响,几张纸哗啦地散落一地,有几张被风带着飘向内廊,龙可羡没去追,弯身捡了两张,眼里映入几行字。
——在此之前,你在营中留有十七封信,我已悉数收起,放置在王都旧宅中,日前发觉宅子遭窃,多方查寻,方知已在万壑松手中高价抛出。
刚松下的一口气再度提起,雪粒一颗颗打下来,龙可羡额头冰凉,手指轻微抖,接着往下翻。
——我离开北境时,你与哥舒策已经决裂。
巧合
亥时一刻,余蔚轻合上房门出来。
尤副将一挺身站起来,压着声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少君?”余蔚往里一指,莫名地说,“用了牛乳盅,睡下了啊。”
尤副将岔过几步,拽着余蔚袖管往外边走:“没哭鼻子啊?”
“想哪去了!自始至终,除了那十六封信,其余皆是道听途说,少君心里自有杆称,”余蔚不自在地收回手,“方才还听少君在那嘟囔。”
尤副将立即凑过去:“嘟囔什么?”
“说要把哥舒公子……”余蔚偏开两步,实在说不出口,“罢了,一些闺房野趣,你别问!”
尤副将这就懂了,一张糙脸涨得猪肝似的,好半晌才说:“这怎么好,哥舒公子眼看要回来了,少君要如何待他,仍旧当作贵妃……呃贵客吗?还是当作关系崩裂的旧交啊?怎么想都不合适么。”
“咸吃萝卜淡操心。”余蔚勾了下耳朵下的发,呛一句。
“自然操心。”
公事上,尤副将拿少君当主子,私事里,尤副将这把年纪都能当她爹了,他唉声叹气,跟小老头子似的念个没完。
余蔚不胜其扰,提着灯就要往房里走。
尤副将瞥一眼,觉着她像是不耐烦,老委屈了:“你躲着我做什么?即便是为上次受罚时,我替你罚了那三个月月俸,又领了那十鞭子,军营里传了些小话,这有什么打紧嘛!还不是阿涉那小子死活要替你扛,他那点银子攒都攒不住,我便替他掏了,才有这么件事儿。你放一百个心,我又不追着你要月俸……”
那边余蔚已经走远了,尤副将还在叨叨着往前追:“欸欸!我以后不说这事儿,不说成不成啊?”
天上的月孤零零的,长廊里已经不见人影,长风推着雪沫,在院子里畅快翻滚。龙可羡听见风吹雪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吸了下鼻子,一脚把阿勒的枕头踹下去,而后把被子一拽,整个蒙住了脸。
雪沫子从廊前滚到阶下,不知过了多久,那帐幔里又伸出只手,紧跟着探出颗脑袋。
龙可羡把枕头又捡回来,垂着脑袋,闷闷不乐地戳了十七八个洞。
后面几日,龙清宁没再有回信。
王都里倒是来了个消息。
龙可羡正在考虑回趟北境,中途正好到王都见见龙清宁,她才刚刚写了信,交代哨兵不要南下,这消息一来,龙可羡便像不认得上边字似的,把那张纸翻来覆去看了三遍,难以置信道:“骊王是疯了?”
“指定是病得不轻,”这封信走的是官道,尤副将亲去取的,喘得抱着茶缸猛灌两口,气都匀不定就开口了,“就没见过磨还没卸掉,驴先给砍了条腿的。”
约莫月前,先遣船就已经回来了。所属货物半在坎西港抛出,半运回了王都,还是三山军给护送的。白花花的银子流向王宫,骊王接连几日都没往后宫走,怕是日日都枕着银子睡。
这都算不上什么,骊王从前不受宠,封地荒远贫瘠,因为心里边存着大业的关系,很愿意自苦以修身,当然没见过这么大一笔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