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锦压下那些复杂情绪,不动声色道:&ldo;这几日湛儿的伤也快结痂了,想来没有大碍,后天恰好是初一,我就准备走了。&rdo;
&ldo;你的伤呢?&rdo;江怀雪缓过一口气,脸上的薄红褪去,神色又变得苍白。
&ldo;我这点皮外伤还不如你的重,不成问题。&rdo;
&ldo;嗯……&rdo;江怀雪一直不敢抬头看裴书锦,扯出一个牵强笑容道:&ldo;好。那我让逐星帮你收拾打点。&rdo;
&ldo;不用了。&rdo;裴书锦摇头道:&ldo;你知道,我一向轻装简行。况且我这一趟,本也是为了割舍,就不带走太多东西了。&rdo;
听懂裴书锦的言外之意,江怀雪脸色顷刻煞白,哪怕早已做好准备,此刻他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裴书锦也垂下目光,轻点了一下头,就转身而去。
裴书锦已经走了很久,他还维持那个姿势呆呆地坐在榻上,直到阳光西沉他也没有叫人来点灯,惨白的月光照进来,像是要穿透他本就行将就木的身体。
&ldo;爷。&rdo;江逐星进来,给他加了一件斗篷,在他身旁沉默站了许久,才轻声劝道:&ldo;裴大夫说他要走……爷,你为什么不同他好好解释呢?&rdo;
&ldo;解释什么?&rdo;江怀雪换了个姿势靠在榻上,好像又活了过来,竟轻声笑道:&ldo;解释我之所以把解药给映晚只是不想欠下亏情,我心里只有书锦一个人,让他不要走,不要离开我?&rdo;
&ldo;然后呢?&rdo;江怀雪抬头看着江逐星,自嘲道:&ldo;让他亲眼看着我一天不如一天,陪我数着日子等死,最后看我下葬给我守灵吗?我江怀雪宁肯死无葬身之地,也不能让他受这种罪。&rdo;
江怀雪揉了揉僵硬的脸颊,摇头道:&ldo;书锦他并非不知,继续留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这对他太残忍了……他能选择离开,这真的是太好了。&rdo;
太好了?江逐星却在江怀雪脸上看不到一丝好,他随江怀雪骋驰南北纵横商场多年,经历过的波折难关也数不胜数,他向来都是无所不能的江怀雪,从未如此黯然失态。
穷途末路,江逐星也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他只默默地将手放在江怀雪肩头。
江怀雪感到胸腔闷闷地疼,他俯下身子缓了许久,长舒一口气,拍了拍江逐星的胳膊,示意他放心,这才又言归正传道:&ldo;惊云楼联系到了吗?戒指还是没音讯?&rdo;
&ldo;没有。&rdo;江逐星皱眉道:&ldo;自从七月底往肃州押出最后一趟镖以后,惊云楼就突然撤回了所有暗线暗桩,断绝了和外界联系,我多方打听,据传和无极门有关,惊云楼若是就此在江湖销声匿迹,爷的戒指恐怕……&rdo;
&ldo;蜀地无极门?&rdo;江怀雪思忖道:&ldo;这事该是和楚怀壁有关……说起来,我们押运的粮草这些日子应该陆续到肃州了,没听说晏清那里如何了吗?&rdo;
&ldo;西北战事胶着,我们刚刚裁撤了护卫和暗卫,眼下没有多余人手,这些日子我已经没有再往边疆派人了,加上没了惊云楼的消息,很多事都不大清楚了……但是肃州之战本就是是众矢之的,既无战报传来,想必慕将军还能维持局面,而且爷的粮草一送到,总该是有胜面的。&rdo;
&ldo;算了,朝堂之事瞬息万变,我们已经尽力而为,往后皆看各人造化了……&rdo;江怀雪叹了口气,又强打精神道:&ldo;我本想着把戒指留给书锦,让他无论何时总有个依傍退路,可惊云楼消息断绝,戒指怕是难找回来了。书锦淡泊,如今给他那些身外钱物,他也不会要,可是往后时日还长,我怕他万一遇到什么难事……&rdo;
&ldo;这样。&rdo;江怀雪已经时日无多,但还是煞费苦心道:&ldo;书锦的行李不是已经收拾好了吗?你去库里把金叶子提出来一箱,偷偷缝进他那几身衣服里。&rdo;
江逐星点了点头,但还是顾虑道:&ldo;裴大夫这几日都在房里,他的私人之物怕是不好碰,况且他后天便要走了,我怕来不及……&rdo;
&ldo;……明晚我来摆一桌给他践行,到时你见机行事。&rdo;江怀雪叹口气:&ldo;算是我们最后能为他做的一点事了。&rdo;
江逐星看着江怀雪苍白的侧脸默不作声,他一向寡言且从容,如今也终于克制不住,哑声道:&ldo;爷,真的……没办法了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