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年,他从未睡过一夜安稳觉,有时候前脚带着人去抓人抄家,后脚又要去牢狱里刑讯逼供,身上血迹一层层总会叠上新的,洗都洗不干净。
叶安年瞥见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凌厉冷傲。有些紧张的伸手过去,在江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江竹反而将他的手握住:“心疼我啊?”
叶安年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都过去了。”江竹笑道。
“那月凉城又是怎么回事?也是卫之淮设的圈套么?”叶安年问。
“那年,他刚被立为太子不久,赶上南越进犯边境。适逢朝中得力的武将都不在京都,离月凉城也都山高路远,卫之淮逞能揽下了这份差事。”
“他只身带了两个赋闲在京的校尉,并十万兵马就出发去了月凉城。结果可想而知。
后来,卫之淮惨败,和月凉城守城军一起退守城内,给我飞鸽传书请求救援。他答应我,这件事之后,就会放我和白鹤斋那十五名弟子离开。”
“所以你去了?”
江竹点点头:“我带的人虽然不多,但对付一帮舞刀弄枪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何况卫之淮手里还剩了五万多人马,还有剩下去几百守成军。”
“总之,那一仗是打赢了。”
“你这么厉害。”叶安年看着他眨眨眼。
江竹轻笑了声:“老头子年轻时候好歹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他江湖人称谢老鬼,除了医术无人能敌,功夫也是一顶一的好。我好歹也是他教出来的。”
“那卫之淮食言了?他没放你们走?”
“嗯。”江竹沉声道,“这件事不知是谁走漏的风声,回去之后,我和那十五名白鹤斋的弟子被召进了宫里,老皇帝想要封我官职。”
“我自然不会答应,回去之后就和卫之淮提了离开的事。”
“他应该不会同意吧。”叶安年猜测。
卫之淮虽然带兵打仗不行,但却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江竹得到老皇帝的注意,想要封赏他,卫之淮肯定怕江竹做了官,有了权势威胁到自己。
“对,我们谈崩了,不欢而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好像一切都平息下来了,月凉城那边却又传来了敌军进犯的消息。”
“那信上说,南越军已经占领了月凉城,并俘虏了全城的百姓做人质,只为了逼我现身。我起先是不信的。但想来,那次我确实跟南越王交过手,还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横贯整个左脸的伤疤,他记恨我,倒是情理之中。”
“事情紧急,卫之淮给了我五万人马,让我带兵前去退敌,我便应了。”
“卫之淮竟然和南越王勾结起来了?”叶安年有些不可思议。
江竹摇了摇头,他没有解释,只是继续道:“我带着人马赶到时,天已经黑透了,那天还下着大雾,整个城都被穿着南越军服的士兵包围了,密密麻麻的百姓被捆着跪在城门前。”
“我带人将他们救下后,就攻开城门冲了进去。那一仗……”
他望着窗外嫩绿的南天竹,一双总是带笑的桃花眼,竟浮点忧郁和悲伤:“那一仗打的太轻松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叶安年也发现了什么,他蓦地瞪大了眼睛:“城里那些穿着敌军军服的人,不是南越敌军?!”
“是被伪装成敌军的月凉城百姓。”江竹淡淡道,“那些穿着百姓衣服,被捆着跪在城外的人,都是卫之淮的亲卫。”
“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南越敌军进犯,卫之淮串通了驻守月凉城郡守,设了这个圈套。”
“他就是想把我死死捏在手里,给他做一辈子的走狗。”
决裂(修改)
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
江竹起身点燃了烛灯,暖橘色的烛光莹莹闪烁,照亮了两个人的脸庞。
叶安年知道两人就是在月凉城决裂的,江竹没有开口,他便也不问。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窗外有晚风拂过,南天竹抖着叶子发出簌簌的轻响。
“我察觉不对的时候,就叫下面的人停了手。可是,却有火从城门口的方向烧起来了。火势越来越大,几乎是眨眼间,就吞没了大半座城,我只能带着人先撤离。”
“那场火烧了整整一夜,无一人幸免。次日天亮起来的时候,卫之淮就带着他的人,站在月凉城门外。”
“他给了我两条路,一条是带着白鹤斋的弟子,继续给他卖命,那月凉城的事,他自会想办法摆平。另一条,就是做个替罪羊,背这残害满城百姓性命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