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一样。”丹香的思绪有些混乱,他紧紧攥住茶杯,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以前是因为有他,有冯琢,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肆无忌惮的资本了!”
“那我是什么,弥绛左鸢是什么,沈重眠又是什么?”
丹香这话未免太惹人厌烦,在鹤岁眼中,这和捧着金碗乞讨的乞丐没有什么区别。
鹤岁的话语冷了下来,完全不在意丹香混乱的模样,“你从来就不是孤身一人,为什么要惧怕前方的路呢?”
“惧怕?”尾音有些变调,丹香颤抖着说出这句话,意识到他一直忽略的问题。
见到太阳后,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去活。
虽然他定下约定,但他从不快乐。
他不知道漫长人生的终点在哪里,也不想向前踏步,直面未知的冒险。
他之所以肆无忌惮去斩杀耀禾的九王,完全是希望能死在那场刺杀里。
但他没死,他被冯琢从鬼门关拉回来了,他又活下来了,他不得不跟随着冯琢的脚步前进。
他的张扬,完全是因为渴望死亡。
鹤岁口中的他,只是面具下堆砌的人设。药童的一生都短暂,生如暗蝶,朝生暮死。
但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感到不安。
即使有人与他订下约定,试图用这层羁绊拉住他,他还是遏制不住渴望。
冯琢的离世,崩断了最后一根琴弦。
只剩下那份轻飘飘的约定——用我的名字,开心快乐的生活下去吧。
怎么可能会快乐?
丹香抬眸,正对上鹤岁冷漠的目光,两人对视良久,最终鹤岁还是叹了口气,“没有人能一直止步不前。”
丹香说:“我不可以吗?”
鹤岁说:“既然选择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只能向前走。”
丹香说:“可我没有选择……我是说,我没有做出过选择。”
鹤岁再次端起了茶杯,神色如常的饮下温热的茶水,面对丹香的诡辩,鹤岁格外平淡道,“你的名字已经替你做出了选择,丹香。”
他名丹香。
他茫然的抬起头,念出了这个名字。
曾经这个名字代表着太阳,代表着慈怀,后来他也代表了丑陋、贪婪。
丹香的心口灼灼,就像他从前和某人说过的,没有人能一直不长大,不要回头,前方的路已经铺好,即使害怕,即使恐惧,能做的也只有向前。
不要回头向后看,不要让过往的阴霾蒙住眼睛。那些鬼怪会化作至亲之人的模样呼唤你,央求你,恐吓你。
你不能停下脚步,因为一旦你往后看,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鹤岁叹息一声,缓缓抬起头看向丹香,深陷在自己世界的丹香没有察觉到弥绛的视线,鹤岁敲了敲茶杯,等待着丹香注意到她。
“耀禾的慈怀将军会死。”
鹤岁看着盘中仅剩的梅花糕点,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嘲讽。
“左使做了一个局,即使你不回来,他也要孤注一掷,阿久。”鹤岁的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富有节奏,“他要送善安公主入局。简而言之,他要让善安公主代替慈怀将军,你明白吗。”
单单一个称号,只是个字面上的名字——善安公主。
耀禾失踪许久的长公主,名为贺弥绛的善安公主。
诡异的蝉鸣声在丹香脑袋中挥之不去,丹香扶额显得力不从心,手掌不住的发抖,“他根本没和我提过这件事。”
手掌上的贯穿伤看着触目惊心,鹤岁忧虑的注视着那道伤痕,幽幽道,“我想……弥绛不会选择隐瞒你。她和左使不一样。”
丹香嘴唇发白,看起来摇摇欲坠,但鹤岁仍旧不理解丹香的恐惧,托腮道,“和亲的事情算个糊涂账,现在的她回到耀禾,只能迎接皇位斗争。哈,老皇帝虽然已经活不长了,但他还有个小孙子呢,你还记得他吗,九王的儿子,贺意。”
丹香深呼吸,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鹤岁呼唤来小五,让小五带丹香去休息,小五听话的搀扶起丹香,小心翼翼的带着丹香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