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空怔了一下,忽地用手挡住眼睛,笑出了声。
但渡空已经消失在门后,祁空笑了一阵,大抵是自觉无趣,也没了动静。
静昭仪的心跳再次快起来,她隐约意识到今夜这些都不是她应该看的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她此时应当处于熟睡之中,窗外的交谈她分毫也听不见。
更何况,她想,其余宫人甚至连方才窗外的两人也看不见。‘
她收回视线准备睡下,却没想窗边忽地起了一阵风。她抬手关窗,面前没有投下阴影,她却好像感觉到眼前的景色被挡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祁空已经站在她的床边。
掩饰不住颤抖的手指一定出卖了她,她慌乱地想,但也可能没有。她低咳两声,门外立刻响起棠鹃的声音:
“主子醒了?”
女人的手指就快要碰上,静昭仪像是被烫到一般兀地抽开了手,任由风声敲打着纸窗,口中镇定应声道:
“夜里凉,热茶还有么?”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棠鹃迷迷糊糊提着水壶给她添茶。静昭仪双手捧着茶杯小口抿着热水,似乎这样便能够让她纷飞的心绪宁静下来。棠鹃走前贴心地关了窗户,屋内的寂静开始蔓延,她照例在床边守一会儿,拉上帘帐后,蜷腿靠着床沿坐在地上打瞌睡。
静昭仪手心出了汗,她用余光悄悄打量窗外,却见云层掩盖月亮,只剩下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夜。
她拉上被子,昏沉睡去。
睡梦时分也不得安稳,宋晚跟着静昭仪的梦体验了一把方才的惊险场景复刻。现实的故事已经结束,梦中的情节却在继续发展,她看见二人的指尖触碰,她就像穿过一团并不存在的风一般径直穿过了女人的手指,惊讶之中抬眸与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对视,却好似望进了无尽深渊。
梦中竟然还能做梦吗。
宋晚却无暇欣赏这惊奇的体验,毕竟静昭仪的感官与她连在一处,无论如何也集中不了的思绪同样在她脑海中不得安宁。
大抵梦都是混乱毫无逻辑的,宋晚看见龙椅上的皇帝被迫向叛军俯首,也看见后宫的女人们失了仪态,来不及逃窜便跌入殷红的血液,渡空苦口婆心劝祁空慈悲为怀,她却兀地回绝说慈悲的不是她。
那当是谁?
但来不及细想,四目相对的瞬间祁空已经明白先前不过是做戏,她的眼中没来由地浮现出戏谑,宋晚觉得那像是小孩子好不容易抓着机会便要将玩伴戏弄一番。
她们似乎平起平坐。
这荒唐的念头不过维持了短短一瞬,静昭仪惊醒过来,慌忙伸手关窗,窗户被好似被人从外抵着,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半分。
宋晚却知梦中向来如此,梦里不知身是梦,纵然有千般决心,在现实中也不过是徒劳一场。
窗外人有心与她僵持,最终却好像终于败下阵来不动了,静昭仪咬着下唇探头去看,却被那双眼睛一惊:
“你……能看见我?”
下一刻梦境骤然崩塌,宋晚被天光刺得下意识封掉了视觉。
——梦中梦崩塌而已,她仍旧身在自己的梦中。
意识到这一点却让她陡然轻松起来。与静昭仪共感太久,她几乎要忘了经历的一切皆为过去的幻影,任她的思绪如何翻涌,不会对现世造成半分影响。
静昭仪平息片刻,忽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掉其中凉透的茶,然后赤脚下床,伸手推开一旁的侧窗,绿荫浓蔽,梦境中的女人与现实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