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静昭仪本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倒是祁空强打起的精神中难掩疲倦,她的心不由得一沉。
“一切俗物,皆为虚相;既是虚相,不足挂心,”祁空顺着方才的话说下去,似乎竭力掩饰着不为人知的疲累,“若真求解,离为火,身居险难,依附贵人;化险为夷不难,须知生死枯荣自有命数,无可强求。”
她温和空灵的声音与往日全然不同,静昭仪恍惚间以为自己曾在何时听闻。可她大抵并非虔诚的信徒,是以解经的弦外之音悉数落入耳中。
无可强求……
那么她呢?她身处三千世界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凡人,也当是“不足挂心”之列吗?
“说起来,”祁空却突然想起什么,“我方来时,察觉院中有生人气息,方才同你说话去了,忘了问——是皇宫来的人?”
静昭仪回过神,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说什么了?”祁空心中浮现出不祥的预感,“让你回去?”
静昭仪抿唇不答,被愈发靠近的冷意逼得想逃。
真的太冷、太冷了。
她以为祁空会出言挽留,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思,做出这副模样来的确是有私心在。
但她等了很久,等到眼角被灼热的火光刺出泪意来,也没能等到她想要的。
巨大的哀伤几乎将她吞没,但她笑了一下,只作不在意。
“此去京城,我……”她大病未愈,这一段话也不知是怎么了,几乎说半句便要咳上好久,停下来喘一会儿,似乎也借机斟酌着字句,那一把嗓子也不知是病哑的还是为着别的什么,低沉得让人揪心,“你多保重。”
她本以为自己能像话本里那些离别,总要道一两句天气来喻示前路风波,不曾失了体面。
但最终却只是低垂着眸子默默地想,她等不到明年开春的槐花了。
【??作者有话说】
返校的作者生无可恋阴暗爬行
50?孟婆汤
◎她仍将会拥有无数个春日。◎
之后的记忆并不清晰,大抵因为静昭仪潜意识中想要遗忘的情感过于强烈,是以宋晚只看见些零碎的片段。
越往北方,气候逐渐严寒。再者,那个年代,由行宫所在的位置回远在京城的皇宫须得走上好几十天。一路颠簸使她寝食难安,到了皇宫更是连皇后的面也没见着,生怕被她过了病气。
她像是陷入一场长久的沉眠,宋晚本以为梦境就此结束,却没想眼前再次出现画面时,目光所及之处并非现世,但却有几分熟悉。
她不知此时已是多少年后,但已逝之人的魂魄在酆都住了几十年,念力消磨殆尽,脑子也跟着不灵光起来。
眼前的场景,竟像极了曾经与祁空去鬼市前碰到的百鬼夜行。
但身边可并不只有人间的魂魄,她向后打量时,余光瞥到一抹熟悉的颜色,那样子竟像是……
她伸手摸了个空。
尾巴?
虽然如同空气一般没有实感,但静昭仪对自己忽然生出尾巴这件事似乎接受良好,宋晚甚至见她四处搜寻有没有能当镜子用的东西——尾巴都出来了,头上再顶一对耳朵不过分吧?
她在鬼群中搜寻着目光仍旧清明之魂,过了好一会儿,才悄悄拽住了身边一只鸡精的翅羽,犹豫地问:
“叨扰片刻,您看我这……像什么?”
那鸡精对着她上下一打量,差点没尖声打鸣,话一出口竟结巴了:
“狐狐狐狐狐——狐狸!”
静昭仪惊愕得忘了松开它,差点被它接二连三的尖叫刺破耳膜:
“别吃我!”
她不知为何生出名为“哭笑不得”的情绪来。自己活着的时候安分守己,做过最出格的事不过也只是在行宫时与祁空……虽说最终结果并不怎么好,但她也算得上是没积什么孽。
她甚至依稀记得祁空靠在树上,膝上摊着一本泛黄的卷轴,似乎轻声念着什么人的出生命数。那时她虽并没有挑明,但她知晓那是在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