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若两州各为其主而生争斗,自然是逞凶斗狠者胜,那西北都统连着他手下的兵们,好吃好喝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也该碰一回硬茬子了。
不知怎地,武弋鸣竟横生打了个颤,觉得心底有凉意在冒。
毕衡则手脚都在发抖,也不是怕的,就是这么多年受气后,对突来的翻盘之举,存了强烈的期待之心,硬是激动的。
他按着手抖,直直喊道,“上笔墨,写……本官马上就写购盐合同,以我和州总督的身份,近水楼台的为本州百姓谋一回福利,哈哈哈哈……”
这下子,看谁还敢挑他的不是,他可是正正好的坐观江州之变,若不趁此时为辖下百姓讨便宜,还怎么敢妄称清廉好官?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势而为。
崔闾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没料这人竟然跟上了一回脑回路,反应亮了。
武弋鸣跟屁股上长了刺般坐不住,巴巴的问崔闾,“我这里要什么时候出兵?”
崔闾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挑眉,“出什么兵?你的兵不是已经出了么?”
他愣了一下,崔闾眯眼,“入驻我江州的几万兵,难道不是借本府用的?”
一副你怎么还要耍赖的样子。
武弋鸣在几双眼睛的瞪视下,摸着脑子哈哈哈大笑,“是、是是,是借给崔大人用的,崔大人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呵呵、呵呵!”
王听澜一封奏报,事无俱细的报了上去。
远在京畿的皇帝看后,拍案而起,背手在殿内来回游走,“好、好、好啊!”
据传,这一日,皇帝情绪几度起伏,看着信盏咬牙切齿,按理是吃不下饭的,结果,却在御膳摆上后,连吃了三碗米饭,胃口超级好,一时让人搞不清他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
崔闾开始在江州,紧锣密鼓的组织灶户加急晒盐制盐了,为能冲击整个西北长廊市面上的盐业,他必须得准备足够量的海盐,让人连价格战都打不动的地步。
两州共狙西北长廊线上的所有盐商户的行动,正在悄然进行中。
而武弋鸣,则聚拢了已经入驻江州的近三万五的兵力,开始为征伐东桑岛做准备,回头等打完了,他们自然会回撤回保川府。
驻江州防害到府台权责,擅专江州兵防了么?
没有的事。
两边近邻如兄弟,关系匪浅,好的很。
崔闾眼含微笑,旁边站着长子,坐正衙署中堂,开始正式接手处理江州府务。
江州府城内的百姓,足足被禁了近一月,头半拉月是家门都禁止出,后半拉月终于可以上街活动,采购日常所需了,却被告知府门不许出,有探亲访友的,一律请改日,并且派了重兵驻守城门,盘查的那叫一个严厉。
起先还有人不愤,欲联合乡里保长等,一起往衙署请府台大人作主,结果人没招集齐,就听闻府台大人没了,整个府宅都被抄了个底掉,再两三天过后,那在江州府城内作威作福了二三十年的九家子豪贾富绅,如之前盘据在江州近百年的五大家一样,被连根拔了,听说载着子孙逃跑的船只都被截了回来,举家老小一个没跑。
这下子,整个江州人人自危,家有余财,并与九家子偶有牵连的,也陷入噤若寒蝉中,关门闭户,日日祈祷那些入驻江州的大兵老爷们,能过自家门而不入。
后半旬被敲开家门带走的人家,都集中在内城富户居住区,不分白天黑夜的抓人,抓着了就绑成一串的拉走,并且再没见回来的。
一时间,那祈求满天神佛保佑的,更多了,对比明显的是外城,在解了禁出令后,外城没两日就恢复了活跃,百姓们在尝试着出门,并且没受到喝斥阻拦后,不出一个星期,那边的小市场就响起了各种买卖的吆喝声。
而内城,却始终死寂一片,平日里马疾车跑的街市上,只零星几个出门采买的仆奴,衣裳鲜亮点的老少爷们几乎不见,那红袖招子熄了火,茶食饼铺关了门,酒池肉林早不见了人。
全府城最热闹的地方,萧条如秋风扫落叶,连最皮实的孩童,都缩了肩膀知道溜着墙根走。
大气不敢喘,整个内城人都在等一个结果。
最终,九家子清算链上,只栓了三代内的姻亲,故交视参与度的问题判罪,余者有牵涉,但无大奸大恶之举的,都只以罚银了罪。
这就是崔闾坐镇衙署,替可怜的空空如也的府库,搂的第一桶金。
没办法,上下衙役,办事官小差吏,都到了发饷的日子,他总不能真自己掏,那就不是他的本事,而纯靠祖宗余荫了。
全府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若不拿出点手段来恩威并施,这后面的政事处理就该有人推三阻四,阳奉阴违了。
毕衡整理好的政务薄子帮了大忙,上面详细清理了九家子关系网,并且在后半月的清剿中,抓了不少人投进了牢内,吕木绰一行人只带走了首犯,从犯人等全都留了下来。
这笔隐形的财富,自然就是之后衙署重新运转的启动资金了,牢里不养闲人,那些被抓的,家里小有资产的,都派人去叫了家人带银子来赎,而那些没人赎的打手恶汉们,都全被押去了晒盐场,日夜加班加点的赶制海盐。
新府台第一次升堂,就是在将大牢里押着的关系犯们,全都处理了之后,开的。
当然,这里说的升堂,倒不是通常说的审理东家长西家短,张家死猫李家死狗一类的鸡鸣狗盗事,那有专门的司狱司处理,真正能到府台大人案头的案子,至少也得达到砍头流放的地步,一府之主的日常工作,更多的是协调辖下几个县的关系,总抓民事生产,处理属下同僚们的大小矛盾,以及整个州内非府台大人搞不定的大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