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晋安没有什么表情,他已经习惯了,而鞑靼作为他们的老对手,也正是瞧明白这一点,这次才能出其不意攻下秋山道。
他仔细瞧着羊皮地图,面上淡淡道:“你们有这个自信,大可以试试。看我能不能率领西北军直捣王庭,你别忘了靖康十年我带着亲随五千人闯入你二叔的营帐,亲自斩下他的首级,迫使你阿爹斋索陀不得不往荒原深处迁移王庭。”
斋顿一噎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那事他听阿爹说过,每次讲起阿爹面上都难掩惊惧。
正因如此,他们其实有六七年没有犯过边了,若不是年前那人又找上阿爹还蛊惑他大哥
“咱们还是说正事,说正事。”
“洗耳恭听。”
斋顿一指西北关内这片空白的区域,倒掉的鹰眼死死盯住那块地,哪里再往里走就是以秋山道为界,永宁的疆土。
“我可以召回三关内的图塔,并且与你们永宁的皇帝签订协议,二十年内不犯西北边境。”
穆晋安拢在袖中的双手一紧,“条件是?”
“我需要你支持我坐上族长之位。”
说到此处斋顿眼中迸出奇异的光彩,都说眼睛能映照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这话不假。
穆晋安平静道:“据我所知斋索陀最喜欢的儿子就是你,你只要不犯什么大错,族长之位自然是你的,何需我帮你。”
斋顿摆手,他年轻的面庞渐起一股不符合年纪的疲惫,“阿爹儿子太多了,论长幼轮不到我,论勇猛我也不是最强的,论阿娘我阿娘只是个普通牧民的女儿;阿爹年纪大了,许多事偏听偏信,若是哥哥们坐上族长之位,我和阿娘必定没有活路。”
争来争去,迟早会兄弟间兵戎相见,血流成河。
穆晋安好笑,“如此说,我更不会帮你了,只要你阿爹一死,你们兄弟互相倾轧,等鞑靼一族血流成河那日,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斋索陀当年就是因为与兄弟争族长之位,大打出手,让西北得以喘息之机,西北的边防才休养生息,稳固了下来。
安秋鹜也不解地看向斋顿,于公于私站在永宁和西北军的角度来说,确实如此。
斋顿没有因他的笑恼怒,反而认真起来,“若是一年前,我也是如此想的。我势薄,能依靠的除了即将与我成婚的耶里一族便是我自己的亲卫,再怎么幻想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西北军。年前,有人联系我阿爹做了一笔交易,当时我大哥也在帐中,阿爹本不同意,是大哥劝阿爹答应那人,如此我便明白或许穆大将军你亦或者未来的永宁皇帝将会是我最大的盟友。”
兜兜转转问题还是出在那人与耶索托做的交易上。
“现在你总可以说,到底是什么交易了吧。”
斋顿眼神在他二人面上流转,“那人欲以半壁永宁江山为筹,邀我阿爹做一场局。”
“什么局?”
“杀昭毅,屠西北,灭永宁。”
扑哧。
安秋鹜刚喝的一口水到底没忍住喷了出来,险些溅到斋顿身上,她连连道歉,做了侯府二姑娘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这么没规矩。
“抱歉,我实在是没忍住。”
斋顿表示理解,“我初次听到时,也如安姑娘这般,只是我大哥和其他几位哥哥似乎当了真。”
“你为何不信?这又与你当上族长有何关系?若是我,便与兄长们达成同盟,将来未必没有入主中原的机会,更别说坐上那把至高无上的宝座。”
穆晋安拿起干净的帕子给安秋鹜擦拭嘴角,眼中满是宠溺。
斋顿已经习惯他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垂头片刻才抬头说道:“欲望太多只会害人害己。”
“安姑娘说得对,关外的各族多年来生活在荒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空有一身蛮力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智慧,逐鹿中原是我们的梦,可是这个梦太遥不可及了。”
他陷入沉思,说出的话难免有些萧瑟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