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摆手,看着案上那株干了的桂花无声地笑了。
终是舍不得,那晚他提着灯又走了一遍回府的路,把扔掉的桂花枝捡了回来。
自此随身携带,日日不忘。
不知是谁‘咦’了一声,刚才还热闹的学堂瞬间安静。
他抬头往门口看,脸色突变。
跟在先生旁边的是一个内侍打扮的宫人,他往人群遥遥一指,穿过无数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
“严公子,义父要见你。”
这小内侍他见过,是司礼监太监洪堡的众多干儿子之一。
提起洪堡,他面上不显,心里却一阵恶寒。
去年年底,宫里让学堂准备几篇青词献上去,以备靖康帝举行斋醮。
先生们一致推崇他和另外两个学子的文笔,便在宫里来人时把他们的青词献了上去。
洪堡看了连声夸赞,说要见见他们三人。
高挂孔子像的正堂里,太监端坐上首,往日博学多识的先生们反而坐在下首陪笑。
他捏紧手指,缓缓步入正堂。
“难怪能写出这一手好青词,瞧瞧这通身的气度,将来必定是入阁拜相的好苗子。先生们教得好,等杂家回了宫必定头一个拿给陛下看。”
先生们皆拱手称谢,期许洪堡多美言几句。
洪堡的声音尖细刺耳,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都抬头让杂家看看,以后入朝为官少不得走动,一个个低头像什么样,又不是大闺女见不得人。”
先生们忙让他们抬头。
他拗不过,勉强看过去,撞上洪堡眼里的惊艳。
不是欣赏的惊艳,而是一种让人极为不适充满欲望的惊艳。
先生忙不迭地介绍。
“这位是严御史家的公子严珏。”
他以为听见父亲的名号洪堡会有所收敛,没曾想他看他的眼神愈发大胆放肆,还透着不易察觉的轻蔑。
“严公子?”
同窗捅了他两下,他猛地咳嗽起来,抓心挠肝地咳,险些把五脏六腑都咳碎了。
“您看”先生有些无措地看着内侍。
内侍皱紧眉头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自那以后洪堡总是隔三岔五让人请他进宫,不知根底得都以为他得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青眼,往后必定平步青云;只有他自己知道本该接他入宫的马车会走另一条道拐进一座三进的小院,洪堡给他专门备了一间房,那是一间欲行苟且之事的污浊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