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灯火如豆,灯下是柳淮序温润如玉的侧脸,他微微曲着身子,以一个颇为放松的姿态,小口小口浅啜着杯盏里的热茶水。
明明不是很名贵的什么?东西?,却硬生生被他这?副好颜色给衬出了几?丝与之不符的劲头,普通的白瓷,恍惚间,竟也像是从什么?地方进贡上来的珍稀器皿一般,男人修长的指节一握,煞是养眼。
对方骤然说?起这?些往事,又?是以这?么?熟络的姿态,饶是柳殊已经在心底打好了腹稿,一时半会儿也有些不好再开口拒绝了。
僵持好半晌,只得轻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天空彻底被暗色笼罩,不过一会儿,窗外的喧闹声就渐渐大了起来。
柳殊觉得这?般待着尴尬,干脆把人都喊上,也出来凑了个热闹。
冲天而起的炽热火光,伴着爆珠噼里啪啦的声响,一齐融于深冬的夜景之中?。
柳淮序被这?么?骤然搪塞着打发了出来,倒也不生气。仍旧是好脾气地陪着,像是方才的急切从未出现?过。
他站在廊上,注视着她窈窕的背影,红彤彤的灯笼,照出除夕特?有的光晕与欢喜,透过雕花的窗反映在他侧脸上,如玉的皮肤上,一小块儿透亮的光团,带着几?丝斑驳,晕开,又?不自觉地缓缓抖动着。
下一瞬,似乎是心情也变好了起来,短促地笑了声。
柳殊被这?么?一笑,心下有几?分莫名,但她到底只当做是节日之故,下一瞬便将其抛诸脑后?,继续顺着人流缓步穿行。
柳淮序自是紧随其后?,隔着点儿距离,也放下那些心思短暂地欣赏起这?佳节盛景。
不远处尽是除夕前的人间烟火气,带着雪意的冷风拂过,街角处的那颗枯树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就显得有几?分苍白无力。
树下,闻初尧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这?副场景。
身侧,林晔有些不忍地望了他眼,权衡再三,到底还是开了口,“陛下,其实……皇后?娘娘心软,若是您执意,至少……”也会比现?在好。
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心爱之人的眉眼,忍耐着心底的想要靠近的声音,一遍遍独自承受着。
至少,会比这?般下场更好。
闻初尧听了这?话,却仍只是默默站着,保持着远眺的姿势,表情巍然不动。
过了许久,他的嘴唇突然动了几?动,吐出一句语音极轻的话语,“我?情愿是他,至少……”
“她会真的高兴。”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与悲凉,下一刻,又?迅速消散于凌冽的风声里。
男人拂袖转身,最后?,连带着那丝龙涎香气,也一道淡进雪雾里。
不过瞬息便无痕。
跑路法的摸索,以至于身上都?被沾染上了几丝湿润的酒气,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衣衫之下。
冷酒与男人身上带着?热意的皮肤相撞,沿着?他的手腕一路向内,滑出一道细长的线,连带着?他的衣襟也变得有几分湿漉漉的。
有那么一瞬间,闻初尧那颗被愤怒、不甘、懊悔等?一系列情?愫喷涌着?的心脏,奇异般地被这盏冷酒给浇灭了。
那丝冰冷下,他的整个?身体仿佛也随着?一齐冷了下来。
像纸张浸了水,没破,却皱巴巴的,变成软绵绵的一团,再也无法像当初一般,容纳墨痕。
闻初尧忽然觉得有几分不是滋味,连着?他借酒消愁的行为都?隐隐显得有几分可?笑?。
他真的魔怔了。
犹豫不决地徘徊,走了又走,转了又转,最终却仍是在原地。
可?与此相反的,他是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看着?柳殊离他越来越远,不甘心就这么为他人做嫁衣。
有时?候,闻初尧也觉得柳殊先前说的没错,他自己是有点儿假。
假情?假意地说着?那些安抚性的话语,假模假样地做出那些姿态。
甚至在跟随自己多年的下属面前,还要假装大度,假装已经放下了。
放下了……?
他真的放下了吗?
闻初尧自嘲着?笑?了笑?,微阖着?眼,唇角渐渐紧绷成一条线。
为了坐稳这个?位置,一路走来他是做了许多假,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