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流珠不答话,将缚着她的绳子松开一些,退后一口接一口地饮酒。沉默之间,她的面上渐渐染上砣红色。
辞辞费力踢地上空了的酒壶,叫她滚出去。
阮流珠面不改色地任她骂了几句,欣赏了一会儿她刻薄的样子,忽而又笑,言语鼓励叫她继续说下去。辞辞索性噤了声,不再同这人浪费时间。
海风鼓鼓地吹进来,大着胆子来掀人的衣袂。
外头那个男人在连着唤了两声“郡主”。这人淡淡地应了声,站起身来拍拍手。
“你就是戎国的玉霜郡主?”辞辞忽然叫住她。
“不错。”阮流珠回过头来,解答她的疑问,“我就是戎国摄政王的女儿,玉霜郡主。”
她嘲讽地笑笑:“你从来没能认识真正的阮流珠。”
“她是我的表妹,不幸早死了。因为姨母的外族身份,阮平刻意忽略这个女儿,给了我这个机会。”
这下辞辞疲惫地闭上眼睛,不再开口了。
玉霜郡主走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她回复了之前傀儡的状态,询问她与云水县令叶徊之间可有信物。
辞辞漠然指指腰间的双鱼佩,不知怎的流出了眼泪。
一个多月后大船靠岸,玉霜郡主和仆从带着她穿过距云水县最远的朝天关战场,混在关外的难民里头,暂时随着人潮行动。
难民们口口相传,称这场战役又是华朝胜了。
押着她的两人脸色不好看,辞辞心中升起难言的畅快。
一场险胜的战事刚刚结束,士兵们正清扫战场,收埋同侪的遗骨。惨烈的苍穹下,一大片黑沉沉的乌鸦破空而来,人们愤怒地用明火和利箭驱赶。
乌鸦哀嚎着散开,大型的秃鹫随后赶来,它们叫嚣着掠过活人的头顶,彼此争夺互啄,发出桀桀地恐怖叫声。
辞辞垂下眸,不忍看这样的情形。
走了小半日,一行人总算在下游找到没有被污染的水源。辞辞蹲下来,将三个水囊分别装满,撩冰凉的水扑面叫自己清醒。
此处已经是华朝最远的疆域了,她若想脱身,则必须要寻机行动了。
她看了看周围,将此前在船上匆忙藏起的曼陀罗花粉拿出来,将它撒进水囊里摇匀,洗净手返回去。这种植物含毒性,能够致昏迷和幻觉,希望对她有帮助吧。
接近大漠,又是另一番凄凉景象。气候总在变化,山丘高高低低地错落,孤烟耸耸触碰云天,远方不知名的悲歌回响,驼铃叮当。
海东青在高空盘旋,利爪在闪光。
那个男人咕咚咕咚灌完了水囊里的水,露出了口越来越渴的窘迫,玉霜郡主叹口气,解开自己的水囊递给他:“下一处水源就快到了呢。”
她的举动成功取悦了这人,男人露出暧昧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喝光了两个水囊里的水。接下来再如何的口干舌燥他也克制着不敢表露。
辞辞攥起拳头,在心底里默默祈祷,同时想象以她一人之力对付玉霜郡主的可能。踩着金灿灿的黄沙,她悄悄地握了握藏在袖中的匕首。
两个时辰后那个男人开始抽搐,高大的身躯摇摇晃晃,终于站不稳,他瞳孔放大,怪叫了一声对着辞辞冲过来,拼着最后的理智拔剑。
玉霜郡主从身后踢了他一脚,主动点了他的昏睡穴,俯身同他说了几句辞辞听不懂的戎国话。可笑她的眼神里居然含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事情大抵是败露了,辞辞低头看着空了的腰带失神。此刻双鱼佩怕是已经到了叶大人手上了……
她带着惶恐退了几步,忽然抬起手往自己身上刺。
噔——
一枚飞来的钗子打中了她的手腕。匕首被丢在一旁。
玉霜郡主走过来,阴沉着脸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
辞辞觉得右半边脸闷闷的,从地上爬起来,不顾嘴角的血沫,红着眼睛同她厮打在一处。她扑过去扯她的头发,回敬了这人的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