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宸章没有?假手于人,亲自手持茶壶放到火塘之上,清香慢慢溢出来,和着温暖的阳光、周围的新雪,舒服得令人忍不住想要喟叹。
“尝尝。”秦宸章倒了一杯,放到青黎面前。
青黎落手去桌上拿。
秦宸章又?说:“小心烫。”
青黎嗯了声,手指准确无误地摸到细润的杯壁,浅尝一口。
秦宸章问:“怎么样?”
青黎点头:“很香。”
秦宸章又?笑?了下,这次笑?声有?些大,好像特意要青黎听到自己心情很好似的。
青黎却知道她们之间?出了问题,甚至于这问题并不是现在才有?的,而是从一开始就存在——身份上的落差,有?悖于此间?世俗伦常的关?系,不同?寻常的开始,从未谈论过?的结果,还有?最基本的,双方并不契合的性情。
如果大家都默契地追求清醒和理智,那这些问题原本应不足以为惧,可一旦有?人想往前迈一步,想求得更多,必然会打破表面上的和谐。
临到中午,太阳走到头上的位置,外面的光线越来越亮,亭中的阴凉却逐渐变大,阴影之下透出凛冬的寒意。
两人聊了会儿茶,又?说天气,边关?正打的仗,院中新开的梅……话题漫无边际,听起来很是热闹。
秦宸章忽而问:“你的医经修得如何了?”
青黎说:“刚修完两卷,还有?些需要佐证。”
“这么慢,”秦宸章嘀咕,转而道,“太医令中数吴士德家学?最为深厚,等过?几日,我再问他要些医书。”
青黎说:“好。”
秦宸章饮了口茶水,压住心底逐渐升腾的烦躁。
她放下杯子,盯着对面安静的青黎,好一会儿,又?开口:“鸿文阁落成之后,我会让京中文人学?士在内修书,你要不要也去?”
青黎抬眼。
“届时可以以养护皇帝身体康健为由发起修书,让各地官员收集医典入京,民间?若有?个人藏书也可高价购得,”秦宸章说,“这样,总够你用了吧?”
修医经不同?于其他修文学?典籍,每一种?不同?的病因对应的疗法都应该要大量的数据验证后才能对外流传,否则不知会害几代?人。
但不可否认,这种?做法又?是集医学?之大乘最便?捷的一条路。
青黎并没有?想太久,便?嗯一声,说:“多谢。”
秦宸章勾起唇,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
气氛好起来,两人一起吃午膳,下午秦宸章有?了访客,便?没有?多待。
院中仆从也瞬间?走去一半,四周安静下来。
青黎既没有?听人读书,也没有?写字,依旧在檐下坐着,晒着余晖,静听冬日的空旷和寂寥。
她其实并不喜欢在情感中追究缘由,可她们太特殊,这份感情永远不会公平。
就像青黎永远不会主动?要求秦宸章对她承诺未来,她不需要,也不会那么做,因为她清楚,在这样的一个世界,让从小受此间?教育长?大的秦宸章于千万人中吾独往矣,实在过?于苛刻。
至于秦宸章,她轻易便?可以掌握青黎的生?活,却从不提青黎是否对此喜欢,是因为她也清楚,在现实里?她能以势压人,可感情这种?东西,掰开揉碎去分辨,她毫无优势。
而如今一切太平,彼此看起来亲密依旧,其实不过?是互相忍耐罢了。
昭义?公主风头正盛,连带着底下人干活极快,鸿文阁不到三个月便?落成,里?面书虽不多,却引来许多人的目光。
其中医经一道还得景贞帝亲发圣旨,由国师孟远知为首,连同?整个太医令,收集天下医典共同?研习。
青黎没有?跟那些白胡子老头争夺具体的研习方向,径直定下医典管理条例,从信息收集到资源整理,组织目录,编序分类,数据验证,对外传播……所有?的标准和章程列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