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香由衷赞叹:“巧夺天工,纵是将天下间最好?的绣娘请来,也绣不出?夫人半分?手艺,妾身定会妥善保管,留用一辈子。”
郑文君弯了?眉目,柔声?道?:“喜欢便好?,等这两日有空,我再给孩子做顶小帽子,你摊在?五月临盆,虽说早春寒已过,北方却也算不得热,做顶小帽子,正好?派上用场。”
这时,她身边的嬷嬷笑道?:“瞧瞧,夫人又?不记事了?,皇家前日才下聘礼,婚期待拟,事务繁多,夫人自有得忙,何处寻空去做女红。”
郑文君的神情黯然下去,“这倒也是,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腾不出?手了?。”
贺兰香直道?无妨,她品着?郑文君的神情,犹豫一二,道?:“三姑娘得封皇后,夫人该容光焕发才是,何故愁容满面。”
郑文君苦笑一声?,缓缓转头,看向晴空亮白云彩,“从云儿呱呱落地的那一刻起,我便不求她此生富贵泼天,我只愿她这一生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婚嫁自由,不必为家族所累,若能觅得如意郎君最好?,若无良人所托,便留在?我身边,永远当个无忧无虑的女儿家。”
“只可惜,事与愿违。”
剩下的,一切便在?不言中。
贺兰香听着?,眼眶渐红,眼泪滚落了?下来,顺着?脸颊流淌,晶莹剔透的珠子一样。
郑文君抬脸看到她这副模样,惊道?:“怎么哭了??这冰天雪地的最忌讳流泪,赶紧收了?,否则热气一失,得了?风寒该如何是好?。”
贺兰香忙抬手抹去泪珠,强颜欢笑,“没什?么,我只是很羡慕,羡慕三姑娘能有您这样的母亲。”
她声?音弱了?下去,压抑着?住了?颤然的哽咽,小声?道?:“我都不敢想,如果您是我的母亲,那该有多好?。”
郑文君笑了?,用自己的帕子给她将残泪抹去,温声?道?:“我也很希望你是我的女儿,能有这么美丽的女儿,是上天降下的恩赐,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贺兰香从小到大习惯了?听“狐狸精”,“小娼妇”诸如此类的恶词,生怕头次得到如此赞美,激动到咬紧唇瓣,拼了?命忍耐才没将真相宣之于口。
她真的好?想叫眼前女子一声?娘。
明明她才是她的女儿啊。
“我要进去为我云儿祈福了?,天冷路滑,你一定小心行走。”郑文君细细交代。
贺兰香点头应声?,待等郑文君转身前往殿中,她猛然呼唤出?声?:“王夫人!”
郑文君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贺兰香扯出?抹笑,千言万语凝结于喉,最后只出?来一句,“后会有期,您多保重。”
“好?,后会有期。”
回?到府中,贺兰香一腔苦闷无处发泄,便踢地上的雪沫出?气。
细辛吓得不轻,赶紧扶稳了?她,苦口婆心,“主子何苦跟这笨雪过不去,当心滑了?脚。”
贺兰香一心只有怨愤,根本听不进去话。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凭什?么王朝云抢了?她的一切她还要装不知情,父母的疼爱,兄弟的帮扶,皇后之位,她什?么都有了?,而这一切,原本便该是属于她贺兰香的,她才是真正的王朝云!
让她眼睁睁看着?郑文君拿那个冒牌货当一辈子的亲女儿,不如现在?就杀了?她!
“主子息怒!别再拿雪撒气了?,仔细伤了?孩子!”细辛欲哭无泪。
“孩子……”贺兰香喃喃念着?,低下头,手落到隆起的肚子上,面上浮现讥讽的笑意,笑中带泪,“孩子?我卑贱到要靠怀上孩子才能保全性命,而她,什?么苦都不必去吃,只因顶替了?我的身份,便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做梦都想要的母亲,她触手可得。”
“凭什?么,凭什?么!”贺兰香使劲踢着?雪沫,无穷尽的怒火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日沉月升,夜深人静。
贺兰香茶饭不思?,躺在?榻上直直望着?帐上灯影,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谢折回?来,得知她今日经历,端起碗走到榻前坐下,舀起一勺补汤亲自喂她,“张嘴。”
贺兰香无动于衷,当没听见。
谢折眸色一沉,仰面喝了?一口补汤,将贺兰香强拽起来,薄唇覆上檀口,嘴对?嘴喂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