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折只?顾看向房门,问:“生了多久了。”
李萼叹气,“昨夜子时开始发作?,到如今,已近六个时辰了。”
谢折上前,推门便要进去?。
李萼慌忙拦他,“谢将军留步,你身份敏感,安能——”
谢折视若无闻,毅然?推门,大步进入里间。
众产婆被吓一跳,听到门外太妃高呼“将军”二字,猜出身份,正想跪下,便被谢折抬手制止。
榻上,贺兰香大汗淋漓,看见他,初时以为是在?做梦,待等感受到谢折身上的汗气与粗重的呼吸,方知眼前一幕是真?的。她大喘着气,朝他咬牙切齿道:“谁准你进来的,你给我滚出去?!”
谢折没动,只?是看她。
贺兰香更?加无法?接受,别过脸不看他,哭着要他滚。
谢折见过她很多种样子。
啜泣时梨花带雨,妩媚时风情万种,皎洁如妖,冷若冰霜,各种样子她都让他见过,唯独没让他见过她此刻如此狼狈的样子。
她不接受。
不接受谢折看到此时的她,更?不接受她会变成此时这个毫无魅力的样子。
高大的身影靠近榻前,大掌抚摸上她的脸颊,谢折道:“为何不看我。”
贺兰香疼得神智不清,却又不愿流露一分脆弱之态,便从唇齿间挤出三个冰冷的字:“不漂亮。”
谢折将她的脸轻轻摆正,看着她,眼神从眉梢流连到唇瓣下巴,认认真?真?大量了一遍,道:“漂亮,比我过去?见你的任何一面都漂亮。”
贺兰香僵在?眼中的泪顿时滑落眼角,哭得提不上气,厉声埋怨他,“你个混蛋!怎么才来见我!我都快疼死了!”
谢折看着她的眼泪,咽了下干涩的喉咙,道:“别哭,我身上脏,不能抱你。”
贺兰香哭更?凶了。
婆子们捶胸顿足,哭道这样要如何能够生得出来。
谢折见地面有盆闲置热水,便弯腰将手洗净,擦干后起身将手伸到贺兰香嘴边,道:“疼就咬我,节省力气。”
声音简短有力,无端透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贺兰香也并不客气,张嘴便咬个结实。
一旦自己不出声,耳边的动静便显得明显许多,接生婆要她何时用?力她便何时用?力,虽煎熬依旧,但到底努力对了地方,没过多久,便听婆子兴高采烈说孩子的头已出来,让她接着使劲。
贺兰香使多大的劲嘴上便咬多狠,直到将谢折的一块肉差点撕咬下来时,只?听一声嘹亮的啼哭,婆子喜极而?泣:“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您生了个小?世子!”
。
贺兰香听到声音的那一刹,如释重负,长吐一口热气?,阖眼?昏死过去。
产婆拿剪刀剪掉脐带,抱起那血肉模糊的一小团,忙不迭带到水盆边清洗,包入襁褓。
谢折专注看着贺兰香,耳边水声哗啦,眼?角余光瞥到婆子怀中那聒噪之物,刺眼?的鲜红,让他突然想到谢晖死时的场景。
谢折的眉心一跳,像是被蛰痛一下,旋即收回余光,只顾去看贺兰香的脸,抬手给她将流至鬓边的汗水擦干,温柔至极的手法。
其余不知情?的接生婆看着谢折的动作,不停递换眼?色,猜测他和贺兰香的关系。
谢折冷斥:“退下。”
众人浑身哆嗦一下,赶紧抱着孩子离开,只留下细辛和零星三两个人收拾血污。
没了?孩子的哭声,房中总算安静了?下来?。谢折为贺兰香擦完汗,听闻产妇不得见风,便扯了?被子盖在她身上,之后手握住她的手,便这样?静静看着她,流动在挂屏上的光影都仿佛为之静止。
婴儿在乳母的哺育下吃饱便沉睡过去。李萼看着孩子,皱巴巴的一团,小猴子一样?,全然看不出像谁,只觉得贺兰香大着肚子还是前?一眼?的事情?,突然间孩子便出来?了?,这么个小小的孩子,虽让她连碰都不敢碰一下,但想到是贺兰香生出来?的,竟生出恍惚不可置信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