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从军营而来,他身?上?的冷甲未卸,寒冬泠冽之气充斥全身?,威严不可逼视,与房中温暖柔软格格不入。
贺兰香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轻轻拍着谢光的后?背,周身?宛若柔光环绕,恬静动人,宛若画卷。
谢折便放慢脚步,等走?到她身?边,他顿住步伐,静静看着那熟睡中的小小孩童,五官轮廓分明极肖贺兰香,细看下,唇角眉梢却又与他如出一辙。
不过这点细微的巧合,大抵从未有?人多?心过。
在意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谢折收回视线,只?看了这一眼,作?势便要转身?离开。
贺兰香叫住他,语气顿了顿,略有?怅然道:“今夜早些回来,一起吃顿年夜饭吧,这么?多?年了,还从没有?一起吃过饭,光儿都快不认识你是谁了。”
谢折未答,离开。
夜晚,玲琅美味铺设满满一桌,贺兰香不停给谢光夹菜,温柔道:“光儿尝尝这道珍珠鱼丸,娘记得你先前最爱吃了。”
谢光乖巧道:“多?谢母亲。”
这时,只?听外面?传来丫鬟们的一声“见过将军”,紧接着房门便被打开,脚步声入内,谢光抬头,对上?谢折的脸,咀嚼的动作?顿时停下,睁着两?只?忽闪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谢折瞥了眼他,径直上?前落座,身?躯伟岸,幼小的孩童在他面?前如同参天巨树旁的柔嫩小草。
谢光鹌鹑似的,大气不敢出,直到贺兰香提醒,“光儿,叫大伯。”他才连忙跳下凳子端起手道:“侄儿见过大伯,未等大伯驾到便擅自开席,侄儿向大伯请罪。”
贺兰香将他扶起来,嗔道:“光儿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他是你亲大伯啊,怎会在意这些。”
谢折听着“大伯”二字,怎么?听怎么?不顺耳,一时分不清贺兰香是有?意还是无意膈应他,沉着神情,未置一词。
谢光便更不自在了,碗里的鱼丸都不再往嘴里送。
贺兰香白了谢折一眼,有?些不悦。
谢折便启唇,不冷不热道:“小小年纪如此?懂礼数,谢御史倒很会教你。”
谢光道:“叔公说过,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侄儿身?为晚辈,在家更该牢记教导。”
谢折点头,“吃饭吧。”
谢光嘴上?称是,却迟迟不敢动筷,身?体也下意识朝贺兰香倾斜,十分需要母亲保护的样子。
贺兰香只?当孩子小被保护太好,害怕谢折这样一身?杀气的人也是正常,小声安慰了几句,未将谢光的表现?太放心上?。
夜晚,贺兰香唱着童谣哄谢光入睡,谢光被母亲抱在怀中,很快便被困意席卷,却还强撑着不肯睡,嘴里喃喃背着“其为人也孝弟,而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
贺兰香忍俊不禁,问道:“头头是道的,背的什么??”
谢光:“回母亲,是论语。明日回到叔公身?边,他要抽查我的。”
贺兰香讶异道:“你才四岁他便教你论语了,如此?深刻的学问,你能懂么??”
谢光道:“母亲放心,儿子能背便是能懂的。何况叔公说过,当下所学虽现?在不懂,长大便懂了,可若现?在不记,长大便也记不住了。”
贺兰香笑了,点头附和,又逗他,“似乎是这个?道理。那你跟娘说说,你刚刚背的那些都是什么?意思?”
谢光便端正神情,小大人似的娓娓道来,“一个?人若孝顺父母敬爱兄长,便很难去以下犯上?,人不喜欢以下犯上?,便永远也不会造反。君子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便是所谓的道。所以孝顺双亲,爱护兄弟,便是仁道的意义和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