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香实在坚持不住,生怕不顾后果夺过孩子?,遂起身朝王氏告辞,“天?色不早,侄媳回去了,从此以后,光儿?便托付给婶母照料了。”
王氏点头?,“既如此,你路上当心。”
贺兰香迈出步伐,谢光的哭声传入她耳朵,她两眼通红,一路强忍眼泪头?也不敢回,直到出了谢府,方泪如雨下,无论细辛如何安慰都无法?平复。
夜晚,房中酒气弥漫,贺兰香摸着孩子?未带走的衣物,嗅着上面的奶香气,仰头?不停饮酒,泪珠一颗颗从眼角滑落。
一道高大的身影踏入房中,看到她的样子?,步伐凝滞一二,紧接着上前,夺过她手里的酒壶,略有些?愠怒道:“别?喝了。”
贺兰香抬眸,眼神坠入一双深不见底的幽深黑瞳中,不由得轻嗤一声,“兰姨死了,我娘死了,贵妃娘娘死了,现在连我自己的孩子?也要假手于他人抚养,谢折,我发现我留不住人,我什么人都留不住。”
谢折看着她的样子?,克制不住心疼似的,手落在她的肩上,手掌包住圆润肩头?,口吻郑重,“有我在你身边。”
贺兰香笑了一下,对他摇头?说:“我不要你,我要我的儿?子?。”
她昏睡过去,身体倒入谢折怀中,再?无力气。
三年后,腊月三十。
冰雪未融,毡帘阻隔了外界寒气,房内温暖如春,榻上小案摆满了各式糕点果脯,散发清甜诱人的香气。
贺兰香坐不住,望着毡帘来回走动着,时?不时?整理衣衽和袖口,焦急地问细辛:“我穿这身可显得温柔慈爱?发髻可有不对之处?我昨夜辗转难眠,眼下脸可显得憔悴难看?”
正说着,外面便传来窸窣的走动声,毡帘从外挑开,风雪涌入,雪花打着旋儿?飞落,融化在男孩白皙透红的鼻尖。
谢光身着宝蓝色鹿同春纹绸袄,外罩金桂色白兔毛斗篷,小小的一个,仙童似的粉雕玉琢,进门便双手拱起,小大人似的恭恭敬敬朝贺兰香行礼:“儿?子?见过母亲。”
贺兰香喜笑颜开,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扶起他,将他抱到怀中好一顿亲,亲完握住他的手,竟皱了下眉头?说:“手怎么冷成?这样,出门时?婆子?连个手炉都不知道给你备吗?”
谢光摇头?,胖嘟嘟的一张小脸,却学成?人一样扳住五官,认真道:“母亲休要气恼,是儿?子?自己不喜揣手炉,与他人无关。”
贺兰香知道这定是婆子?疏忽,可怜这小小的孩子?还要帮忙开拓,顿时?更加心疼,眼眶便要发红。
细辛见状忙提醒贺兰香将谢光抱到榻上暖和,贺兰香这才没有失态。
房中太过暖和,小谢光靠在母亲怀中,没多久便打起瞌睡,却还坚持着,不愿将眼合上。
贺兰香轻声道:“困了睡便是,离太阳落山还早着,年夜饭要等天?黑才能?备好。”
谢光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礼数”,“规矩”,贺兰香没听清,问他在说什么,他下意识往她怀抱里又缩了缩,有些?苦恼地道:“我想再?多看看母亲。”
贺兰香听到这话?,心都快化没了,忙笑着说:“娘抱着你睡,一步也不离开,等你醒了,想看多久,娘都在。”
谢光这才安心,窝在贺兰香怀里慢慢合眼。
待等他睡着,贺兰香轻轻地捏了捏儿?子?的脸颊,又摸着他的小手,叹息道:“我总觉得光儿?比他去年生辰时?瘦多了,可见身边伺候的人有多怠慢。”
细辛听出她的顾虑,道:“孩子?总要抽条的,主子?莫要多想了,这三年以来,世子?在谢府的吃穿用度您是知道的,谢夫人对待自己的亲孙儿?也不过如此了,下人的不周到说两嘴便是了,不要伤了表面和气才好。”
贺兰香想想也是,低头?看到谢光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将他送走的那日,三年时?光弹指挥间,她的孩子?忽然便这般大了,还是如此乖巧懂事?,既欣慰,又有些?怅然。
这时?,门外丫鬟传道:“夫人,将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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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香有些意外,看了眼孩子,正迟疑,谢折便已?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