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齐唏嘘。
林密愁道:“房宅人口比县衙还要多,围得铁桶一样,密不透风,想查他们的话,得有个正经的由头。”
周松插一句:“那位罗夫人方才来过,销案送谢礼,想见大人,我说大人身上不好,咳喘不止,正请大夫。她没有纠缠,向二老爷告辞,走了。”
周青云笑道:“我们惦记他家,他家也惦记我这块肥肉呢。接下来只怕还会有一招请君入瓮。”
他想起了房盛说的那句话,就问:“过年家家户户都要备年猪吗?”
林密答道:“那倒未必。春暖时买上一头猪崽,好吃好喝伺候到年底,宰了留一些送礼和年节自家吃,剩下的拿去卖给没养猪的人家。铜狮县养猪的农户不多,元日前三日后三日,衙门要封印,大人在年前给他们发上一条肉即可。”
“好。”
周青云心知房盛绝不是为了提醒他放赏,仍旧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又捅了许多事,我们都不要动,这锅让他们背去,总不能我们辛苦熬一夜,叫他们白捡好处。今儿二十了,一块去官学逛逛。”
乔雪头一次见识这位大人的无赖,先是惊,接着随大流跟着笑。
这位大人明辨是非,不拘小节,由着属下笑闹,非但不恼,还撸起袖子跟师爷比腕子——不比力气,只看粗壮。
他没比得过,唉声叹气,又安慰自己:“谁见了我不说一声风度翩翩,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殷若扶着墙笑。
周师爷没好气道:“恐怕不是风度翩翩,是风一吹就翩翩飞,好歹多吃两口。先前还哄我自己馋肉呢,难为你扮得下去,好似这辈子没吃过似的。”
周青云憨笑,老实承认:“先前确实没吃过。吃斋多年,被迫的。饭都吃不饱的人家,生怕外人笑话穷酸,就说是待佛祖虔诚,不敢沾荤腥。吃不起肉是可怜,奉佛祖的意思吃斋,就能得人高看,你说好笑不好笑?”
确实如此,不过这世道,多的是荒唐,见怪不怪了。
“我那死鬼爹,但凡兜里有两个钱,就买了肉,偷偷躲茅厕里边吃,一怕外人看见会戳穿他的假体面,二怕家人看见了找他讨要。”
你可是举孝廉做的官!
周松咳了又咳,他权当没听见,飞快地写下一张单子,从袖中里摸出钱袋,扒拉着银子数来数去。
“都在我这里呢,用不完。”
周青云回了神,失笑道:“险些忘了,你那有两本账。走走走,先上街逛逛,替兄弟们买澡豆。个个不爱洗澡,味太大了,下晌发新衣衫,熏坏了可惜。”
乔雪白得一堆料子,正不自在呢,忙说:“大人,我的银钱都叫她们搜刮了去,只好先欠着。我写信回去,叫家里捎过来。”
“何必呢?衙门里缺人,你要是不怕,也留下干一段。”
“这也行吗?我听说衙差都是本地通……要么一代一代往下传,要么由德高望重的人推举。”
“这破衙门,没油水捞,没人计较。你不嫌弃吧?”
乔雪喜道:“正想留下来看看仇人食恶果呢。多谢大人抬举。”
“好说好说。”
殷若落在后边,看她和大哥你来我往说得热闹,心里竟有些不舒坦。她甩甩脑袋,劝服自己:大哥身边缺人,能多个帮手是好事,你不能小心眼。衙差这么多,总不能只让他对自己一个人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