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若嗤嗤笑,林密看出点意思来,心生羡慕——几时他也能大大方方对蔓儿呢?
周大人郑重其事留到饭桌上商议的事,是下晌该怎么给下属们发赏。
兑了散银,夹棉的衣衫也完了工,但为难如何避着人发下去。
周青云叹道:“那几位老爷必定不赞同,可我实在心疼兄弟们,想尽力补偿,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落梅庵就上了贼船的千山暗地里叹气。长青山早已落败,山上清贫,长辈们每年都愁要如何节省开支,想体恤弟子也做不到。下山来做事,他做惯了听命人,上边赏什么就收什么,艰难的时候,饿着肚子干活也不敢多话。钟鸣鼎食的人家,都是拿捏人的好手,没见过这样心疼手下人的。
他想为这一份“难得”尽点心,悄悄地说:“大人,你给我的东西,能拿给他们看看吗?我拿几张,把二老爷他们引开。”
“好!好主意,你这个兄弟,实在,可靠!会武馆……”
千山点头,飞快地扒完饭,起身去了。
周松把装碎银的罐子和名册交给林密,殷若帮着把桌子搬到门附近,乔雪拿椅子。林密写信回来,身上就带着书袋,方才吃饭都没舍得拿下来,这会正好能派上用场。
殷若清点物品,急道:“大人,衣衫还在三院,眼下没法去拿。”
“哟,险些忘了那还有一窝人呢,你同我走一趟。”
周松也跟上,乔雪不好留在这和林密独处,也跟上了。
三院门口值守的是高石,还有一个贴着门默默流泪的郑保。高石行礼称呼“大人”,郑保马上扑过来哀求:“大人,我不吃饭,把我的饭省下来给我娘吃行不行?一半……只要一半。”
周松拽开他,冷声道:“你懂什么?大人是那种人吗?他是怕衙门里有奸细,没抓出来,人偷偷下个毒,你就得回家布置灵堂了。”
郑保不嚎了,抬起胳膊,来回擦眼泪,乖乖地退到门边跪着。
高石请示:“大人,钥匙在三老爷那,我这就去拿。”
“不用,大老爷也有。”
周松不想耽误后院的事,利索地拨开他,帮“万锁通”清场。
周青云呵呵笑,走上前,从袖子里摸出“钥匙”,捅进去,飞快地边转边挑,锁就开了。
周松替他卸了锁,转头交给高石拿着,大步越过周青云,走在前面,以免有什么意外。
郑保扑得最快,被殷若及时拽住,只好留在原地,望着里边,干巴巴地喊娘。
里头的人听见动静,早在门边等着了,一见来人,马上跪地谢恩。
周青云指着栗色布衫的那位说:“奸细已除,诸位可以安心了。高石郑保,把人送去饭堂,一人一碗粥,不能多吃,饿久了不宜饱胀,过后送去吏舍等着家人来领。你们……要想保住性命就不要乱走动,等到三老爷勾了名字再离开。”
众人齐声应“是”。
栗色衫子的妇人被周松拿住,委屈道:“大人,民妇饿得受不住了。”
“想吃饭,就早点说实话。你在庵堂里做了多久的活?灶房还有没有别人?”
这妇人本想狡辩,听他说到“灶房”,蔫了,跪下来,老老实实答:“智因刻薄,不愿意多养一个,只有我。有贵人来了,她就会打发我出去,由她和了亭亲自布置精致菜式。”
“小屋里那几个的伙食,是你管着,还是另外有人?”
“这……”
“不想说也行,跟智因她们作伴去吧,带走带走。”
妇人见他当真要走,马上伏地大喊:“大人饶命!民妇不是不愿意说,是不敢说,智因折磨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