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若和冯丁一齐笑。
林密就说:“也好,那这画就要不寻常才能打动人心,我找懂行的人讨些主意。比如信佛的人家,弄些西方极乐图。信道的人家,那就仙宫蓬莱。若家里有些了不得的经历,那就顺着主家的意思将要紧的故事刻在棺材上,伴着仙逝之人去向阎王爷诉说,换一个阴间敬重、来生福德。”
周青云点头道:“慢慢琢磨,不着急。”
周松算着本钱,问:“你打算卖多少钱一副?要往外边卖,路上开销大,棺材笨重,只能用人抬,又慢又费劲,因此很少见人往远处寻。”
“价钱到时候再说。俗话说好饭不怕慢,只要货好,总有人愿意等的。或是用驴车拉,将棺材分制成许多块,像运送瓷器等物一样,好生安排,拉到地方再合。哎哟,这样不好,有些人忌讳。实在不行就走水路,少卖几个地方,这事后边再商量,最要紧的是寻到好木头。”
本地深山有楠木,河滩山涧常出阴沉木
地震泥石流等灾害使森林树木倒埋,历经成千上万年碳化的古木,耐腐有香味。(木料原型有多种,价值也就不一样)
。
林密又提醒道:“朝廷有制:楠木乌木
阴沉木的别称,这里不是生物学科里的乌木。
非常人能用。”
周青云笑道:“只说不能做棺,我们做双层,内嵌好木,外边用杉木柏木,只叫买主知道。”
周松插一句:“用绸缎遮盖,不叫外人知道就好了。就是知道了也无妨,律例上说的棺材,我们这是做床板。”
“对。”
殷若笑道:“横竖要放寿褥寿被的,干脆把寿褥做大些,将四壁也覆盖了。既遮盖了木头,又好看,躺着的人也舒服,还不怕颠簸。”
“正是!”
周青云拍着大腿叫好,从小凳上站起,把碗放下,往砚池里添水研磨,提笔将方才这些要点都写下。
他抬头看向远处,对着槐树下的李豁一笑,见冯丁放了碗筷,就说:“送他去享享福吧,一会夜香车来了,可就没机会了。”
“是!”
“堵一堵鼻子,别熏着自己,罗石至今未恢复。”
冯丁忍着笑点头。
李豁才看过人吃饭,就被倒吊着往大粪桶里浸,这五谷轮回来得太突然了。嘴上勒着布条,想闭紧都没机会。屎尿浸湿了布条,见缝插针地从牙缝往里渗。李豁恶心难忍,咬紧牙关抑制干呕,刚喘上一口污浊的气,下一刻脑袋又扎进了粪水里。
挣不开,摆不脱,反反复复,眼见就要这样死去了,一桶接一桶的凉水泼在身上,激得他又活了过来。
他用力一擤,鼻子里的污秽去了大半,可臭味阴魂不散,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地纠缠。
大粪桶被人搬走,他以为这样的罪总算要结束了。但脚上又上一圈粗绳子,那狱卒嫌他脏,就这样拽着绳用力一拉,他直挺挺地迎面倒地。鼻子先遭罪,鼻梁骨像是断了,疼得眼泪奔涌,脸擦着地,火辣辣的。他勉力挣扎,好歹换成了另一面,才不至于磨得见骨。
要过门槛了,那混蛋不见停,用力一薅,压根不管他磕到了哪,接着往前扯。
有人打着哈欠问:“这是闹谁呢?”
“你同乡。”
李豁欣喜,巴巴地等着侄子开口求情,谁知李铁头只说:“记得留一口气。修脚铺那几具尸首还没烂完,我们仍旧每日早晚看一遍,仔细记录着。这种新鲜好货,等入了冬再拿来做范本,到了那时节,长久不腐,又不一样了。”
冯丁停下来和他说闲话:“你说我要是也跟着学检验查案,行不行?”
“怎么不行?大老爷说了,谁都可以。等我们学好了,将来人人是断案的好手,叫奸贼无处可逃。”李铁头又来一个哈欠,带着困意含糊说,“天还没亮,我再去睡一会,说不得明儿又有好活干呢。”
李豁一直呜呜,李铁头全然不理会,越过他去了茅房。
徐点一早就来上工,照例巡视一番,牢房大多是空的,犯人们都上工去了,只有李豁张四海这些仍旧顽固抵抗的留在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