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且慢,殷藩这个案子还没结,怎么没往下查了……”
“自尽。”
“什么?这不是凶杀吗,怎么成自尽了?”
“切腹自尽,没听说过吗?起初难下手,后边划起来可丝滑了。”
“卑职是说……”
“他杀了人,远远听见捕快捕头来缉凶,知道是来抓他的,不愿受辱,因此果断切腹。唰……”
这不是胡说八道嘛!
“大人,这说不通。”
周青云上前,将那十来张纸调换了顺序,在上面轻点,似笑非笑道:“方才你拿错了,你再看看。”
这案子的疑犯就站在他身后,神闲气定。
徐点拿起来快速浏览:殷家母子贪财起义,去陶家杀陶大力。殷藩回家换衣裳藏脏物、证据。殷张氏打发人去找殷大安,而后两人兵分两路:一个抛尸,一个去找捕快,想诬告殷若。捕快追查婉华楼一案,来得太快,殷藩来不及藏好凶器,不想入监受刑被砍头身首异处,便想到了自尽。这刀刃太浅,刺伤不足以毙命,于是仓促之下选择切腹,伪造他杀,摆脱凶犯罪名,还能保个全尸,图个好葬。
好似没毛病了。
这……
“还有异议?”
“院子里有井,可以……”
“那是烂铁巷。徐典史去过穷人家吗?”
徐点拿不准穷人家该有井还是不该有,尴尬答:“他为何非要切腹?这样的死法极为罕见,可疑。”
周青云叹了一声,低声说:“十七八刀,刺别人很爽,扎自己身上可不好受,不知你能挨到第几下?刀刺的痛,人人皆知,他刚亲眼见人痛苦断气,你猜他愿不愿意尝试?正是因为罕见,他才误以为切腹会好受一点。”
徐点无话可说,垂头说:“受教了。”
周青云领着殷若出来,凑巧大堂没人值守,殷若小声说:“切腹不会立刻死去,六子来的时候,他还有一口气在。”
周青云停下来,朝她摇头,压声说:“我信你。”
她苦笑道:“我就是不想让他死得太痛快!殷大安只是刻薄懒惰,而他,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有些事,恕我不能告诉你。”
“无妨无妨。走吧。”
千渺正在库房里边算账,见他到来,便起身和留下议事的冯主簿等人一齐行礼。
周青云留在门口,抢着说:“那些粮,是万府台特地拨给官学用的。怪我们疏忽,忘了交代清楚孩子们的年龄。这么小的娃,吃粗粮不合适,在库里调换一下!”
不对,信中说这是要扶贫用的,以彰万大人爱民之心。可此刻屋里屋外都有人,他不能暴露私下通信的事。
千渺忍气应是。
“昨儿回来太晚,忘了交代。那些礼,全是万府台赏你的。他说你办事细心,上任之后勤勤恳恳,把账做得漂漂亮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行事糙,一直不见奖赏,还请万里不要见怪。”
千渺脸涨得通红,险些没忍住。
衙门里那么多旧人,府台怎么会单赏他这一个?这混蛋非要万府台万里当面叫,太阴险了!
冯主簿和刘教谕垂着头退出去,只剩马稿案抓着知府衙门来的文书左右为难。
周青云笑笑,说:“没别的事,你们忙。”
周青云快步跟上冯主簿,拉住他。刘教谕生怕麻烦上身,飞快地拐去了净房。
殷若和守在库房门口的千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殷若挤出一个笑,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千山往后移了一小步,背贴着墙,凝神去听四周动静。
周青云突然回头招手喊他:“你……”
“大人,卑职千山!”
“对不住了,一直忘了问你名字。千山,我这里要用人,过来,跟着办案去。”
千山往屋里瞧一眼,见千渺颔首,便跟上了。
在刑房外值守的王福疾呼:“大人,大人,我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