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云夹紧了腿,气鼓鼓地说:“那不行,我娘子还等着我回去暖铺呢。”
“你这样随便,真不怕朕恼怒?”
“皇上,知道为何我不能是周振吗?”
“你厌烦他们家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这是其一,其二是不好自称。”
“周振,了不得是听成周正,有什么不能说的?”
“家人面前,免了姓氏……”
那就是振,朕。
皇帝不悦,周青云权当没看见,将御笔仔细收好,就近坐地,说起了正事:“您不说,那我接着讲。
皇帝倒吸了一口气,站起,奔到里间,在书箱里翻找。
小太监急急忙忙起身跟上去伺候,挨了一句呵斥,又退回来跪好。
周青云做主打发他:“到外边待着去。”
小太监不敢,抬头对上皇帝的怒容,赶忙倒着退出去,留在殿门外守着。
皇帝心里有怒,看哪哪不顺眼,对着周青云嗤道:“别想做什么手脚,暗处的人手够把你踩成肉酱。”
周青云拱拱手,轻描淡写说:“我不爱吃肉。”
皇帝摊开手里的《尨山屯田屯军图》,和先前那张对比。
山还是那些山,都有西墙,但位置偏离了不少,将被群山遮挡的第二第三区的屯田划在了界外。
地图上的一寸,实地至少七八里。成年男子一年吃七八石,这几十顷地,够养活几千精兵,还省了运粮的麻烦。
在混蛋爹手里,这些好田都渐渐减产,直至“荒废”,因此这图也做了废,藏在了箱子底下,架上只剩了新的《屯军图》。他不是没想过要管,可派过去的人,个个说那里荒凉穷困。
“这……这是怎么回事!”
周青云将案上几样东西调换了位置,皇帝瞟一眼,苦笑道:“我又不是傻子,不是看不明白,是不敢信。他们也不是傻子,当年修这些墙的花费够这些地几百年的产出。”
周青云又将东西搬了回来,怕他没意会,耐心解释:“古往今来,替公家办事都要中饱私囊,从上到下或多或少各沾一点好处,因此账目虚一半是常事。守军是人力,本就要供着吃喝,不需要额外花钱。砖是主料,一面拆一面砌,只需要贴砂浆的钱。其余不必动,只要改江军口这一段,不算费事。卫所闲人不得靠近,封了边境,没人往那边去,他们可以慢慢地做。”
“哪有那么容易?砌上了,拆起来……”
皇帝说着说着就想到其中关键:只要一开始不抹砂浆就行了。他拍案而起,怒吼:“混账,混账!”
“皇上,卫所那边的图,究竟是怎样的?”
修完边防,铁定有钦差去验收,当初能买通所有人,此后每一任卫所长官,都会起疑,除非他们手里的图,是改过的。
皇帝已经冷静下来,苦笑道:“当年周三曾提过卫所的图有些不太对劲,我只当他是为新上任的兄弟讨好处,没信。这个过错,赖不到周家人身上,是我的好……好……好外家,出了个精明能干的万砼。好个万侍郎万事朗,当年拍着胸脯要把西防修得固若金汤!金汤金汤,呵,不知收了西贤多少好处,换自个日日喝金汤。西贤人最缺的就是粮食,吃饱了就好来攻打朕的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