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川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依言而行,可他在蒙上双眼之前,还做了两件事。
头一桩,他在缓缓起身的时候,突地抬了抬右腿,一脚将马周故意掉在自己牢房这边的鞋子踢到了不知名角落里。
第二件,张牧川在走出牢门后,扭头向袁天罡询问了一句,“老袁,今日是什么风向?”
袁天罡拂尘一摆,闭着双目,侧耳听了听,“东北方向。”
这时候李淳风忽然停止了算计,抓起一把稻草,随意一扬,盯着飘落的稻草看了片刻,轻声说道,“老传统将风向定为正东、正南、正西、正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因而有八风之名,但我将其又进一步扩展二十四个,即十二地支八干四维……并定下八级风力,分别为动叶、鸣条、摇枝、堕叶、折小枝、折大枝,折木飞砂石,拔大树和根。今夜子时之前,癸丑向丁未,右水倒左巽巳配,左水倒右必出坤,五福临门双富贵……风力在鸣条与摇枝之间,要是有三脚鸡风动标就能更准确些。”
张牧川认真记下,对着袁天罡和李淳风拱了拱手,“如此已然足够,多谢!”
说罢,他便用黑色不调蒙上了双眼,伸出双手任由旦县尉捆绑带走。
马周眼巴巴地望着张牧川离去,单脚跳到牢门处,高声喊了句,“哎哎!把我也带上啊……实在不方便,你给句准话,讲明什么时候回来呗!”
袁天罡瞥了马周一眼,“我说你干嚎个啥,牧川只是去见个朋友,又不是不回来了……”
李淳风听了这话,转头看向袁天罡,“哎哎,老袁……你说他不会真的不回来了吧?我这儿还有一堆难题等着他帮忙解决呢!”
袁天罡顿时一愣,眨了眨眼睛道,“我只算到他有牢狱之灾,这卦象上也没个时间啊!不过,我相信牧川的品行,便是他无需再受牢狱之苦,也会回来跟咱们打个招呼……的吧?”
李淳风眼睛一斜,脑袋一歪,“你确定?”
没人能给他们一个肯定的答复,此刻阴惨惨的地牢里一个牢头都没有。
自先前典录刑徒之后,所有牢头都被旦县尉支开了,只剩下一个负责办理手续的节级。
旦县尉拉着张牧川走出地牢,冷冷地扫了那名节级一眼,后者立马奉上一份匆匆准备好的文书。
这文书起首处写着提调二字,末端盖的玺印却还是洛阳府衙的。简单来说,提调张牧川的就是洛阳府衙,通常这种情况是不需要文书的,毕竟人家就在你衙门里面,还需要提调什么,直接审问便是。
既然已经用了文书,那么说明犯人将被转移,加盖的玺印就该是提调犯人那边的。
这事儿很玄乎。
节级不敢多嘴询问,只是指了指文书某处,让旦县尉签个字,以免将来追究自己的责任。
旦县尉轻哼了一声,自然知道节级的心思,拿过羊毫管子,潦草地画了几笔,而后便带着张牧川跨出府衙大门,坐进一辆早已在巷子里等候多时的马车。
帘子落下的同一时刻,马车滚滚向前。
张牧川也开始在心里默默展开了一张洛阳坊图。
他在武德年间就来过洛阳,还在这里生活了三个多月,所以对洛阳的坊市街道很熟悉。
洛阳分为宫城和郭城两个部分,县衙在郭城西南,出了衙门,沿着街道笔直向前,途径观德、修文、积善、向善四坊,便来到了洛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