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青玉被朱月婵许给马房的管事,那是个会虐妻的,瞎了一只眼,年已四十五,一年后,青玉死于早产,孩子是已成形的六月胎,没活成,一尸两命。
当时她去看了一眼,青玉浑身是伤,没有一处皮肤是完整的,满是咬痕、抓伤和房事过激后留下的淤痕,下体溃烂,不断有血水流出,气味十分难闻。
青玉一脸温柔地揉揉她发冷的小手,“奴婢还要侍候小姐一辈子呢,哪能轻易言死。”她当云傲月是发烧作恶梦了,语气轻柔的安抚着。
“你们没死,那是我死了?”除非她一命归阴司,不然怎会再见到对她忠心耿耿,打小服侍她到大,却死去已久的丫头。
“呸!呸!呸!小姐在说什么胡话,什么死不死的,晦气,小姐是当官夫人的命,此生富贵绵延,儿孙满堂,才不会这么早去世。”生性较跳脱的绿腰拿了个秋香色靠枕枕在云傲月的腰后,让她靠着坐直身子好喝药。
一说到“官夫人”,云傲月脸色微变,将放在嘴边的汤药推开,忙道:“给我取面镜子来。”
“小姐放心,您只是生点小病,无损您娇美的芙蓉面,多养两天就不会那么憔悴。”绿腰取了面磨得光滑的铜镜,她以为向来注重面貌的云傲月担心变丑了,急着看自己的脸。
镜面亮晃晃,照出一张羞花闭月的娇颜,眉儿细长,眼眸似杏,镶着两颗琉璃珠子,小小的嘴儿如挂枝的樱桃,鲜艳得叫人垂涎欲滴,滑细的嫩肌彷佛豆腐,找不到一丝细纹。
这……这是她?
或者说是十三岁的她。她记得那一年自己跑得太快,途经碧水湖时,不知怎么地,好似有人推了她一下,她一时没站稳扑通落湖,湖深,她身子轻,载浮载沉的被人救起。
她不记得救自己的人是谁,只知道事后她轻微发烧,不碍事,姜汤一喝、汗一出,一会便生龙活虎。她外表看起来很娇弱,但极少生病,而且一生病也很快就好了。
云傲月是安康城首富云老爷的嫡长女,安康城离京城约一百里路,一日快马可来回。
四岁那年,她娘因难产而过世,刚出生的幼弟也没撑过去,后来她被抱养在祖母云老夫人跟前,七岁以前住在云老夫人的院落,云老夫人十分疼爱这个没娘的长孙女。
云老爷的元配逝去未及一年,一日他路过济州,巧遇与自家姨娘返乡探亲的临川侯庶女贺荷玉,两人一见看对眼,没多久他便遣媒婆上门提亲,并许以二十万两聘金。
临川侯府虽然看起来是一片锦绣,公侯之家,但内里早已腐烂不堪,缺银子缺得慌,眼看着一座大金山送上门,老侯爷二话不说就让贺荷玉嫁了,反正只是一名生母出身不高的庶女而已。
于是,元配去世满一年的隔月,云老爷便迎新人入门。七个月后,贺氏产下一女云惜月,换言之,早在婚前他们便勾搭成奸,贺氏是怀有身孕上花轿的,因此云傲月多了一名小她四岁半的妹妹。
云家是商贾,在礼法方面不像官家那般严苛,什么都不及佳人在怀重要,才会发生这种事。虽然云家族人偶有闲言闲语传出,但木已成舟,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地当作不知情,心想咱们又不当官,只赚银子,管他逾不逾矩。
所以云傲月多了一名日后带歪她的继母。
“我没有死……”这是她十三岁时的模样,绿腰和青玉还活着,她并未嫁入沈家药铺成为沈二老爷的续弦。
那不是她第一次嫁人,却是她死前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虽然继子、继女对她颇不恭顺,但比起在临川侯府……
一想到自己最犯傻的那段岁月,她眼神一黯,流露出苦涩,她甚至不愿承认那个傻瓜是她。
打从云傲月懂事后,因为被娇惯得不像话,性子越发骄纵,眼高于顶,一心想往高处攀,云老夫人见她实在太任性了,怕她嫁人会受气,因此一再提起要为她招赘,将她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免得招惹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