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渺渺缓缓坐直,骨节发出咯吱声:“没事,做了个梦……”伸了个懒腰,忽觉妖力在身中乱蹿,一时难以控制,身后呼地冒出数条大尾。
伏虹吃了一惊,伸手去摸:“哇,好蓬,好软,好可爱!一,二,三……八条!小师妹,你竟然有八条妖尾!”
伏虹时而称她尊主,时而称小师妹,称谓凭着心境切换自如,十分自然。
方渺渺又得回了一条妖尾。她摸出梅花契展开,果然看到梅树上爪印多变了一朵梅,只余下最后一只爪印未变化了。在方才短暂的梦中,梅花契又赠她一份灵力,她已生回第八妖尾“气尾。”
这一次对应的机缘是哪件事?此处风大,无法叫青灯出来问。前后想了一下,或是应的周掌柜小舅子的事。清除人间渣滓是功德一份,也是机缘的一种吧。梅花契约总是喜欢玩出其不意、无心插柳的把戏,是那个总喜欢逗她的老东西倚霄的风格。
她看着梅花契,记起梦中情形。那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事。那一次,当她在九悬楼的中间部分苏醒过来,身边已不见倚霄身影。反手摸摸自己的后背,衣服倒有个破口,只是插在背上的箭没有了,伤口也不见了。她很是困惑。九悬楼只有妖尊能出入,更别说楼中杀阵的破阵之法只在历任妖尊间一线单传,倚霄为何能来去自如?
等她闯阵到底,驯服了骄横的令符,回到地面后,看到躺在王座前毯子上呼呼大睡的倚霄。她用脚尖踢了踢她家师尊:“老东西,醒醒!”
倚霄揉着睡眼,咕噜爬起来:“乖徒,你出来啦?有没有受伤?”
她狐疑地打量着他:“您不是曾进到楼中替我疗伤吗?”
倚霄眼睛睁得圆圆,胡子翘起来:“乖徒,怎可血口喷人!那是你们妖族的绝密之地,我若进去,魑长老不得把我砍了?”
她也觉得不可能,迷惑地抓头:“难道……是幻觉?”
“必是你太累了,产生了幻觉!”倚霄理直气壮。
……
方渺渺盯着梅花契,低声道:“老东西,我没有产生幻觉,您就是进去过九悬楼。只有一个解释:您曾是妖尊。您到底是哪一任妖尊?为何隐瞒身份成为我的师父?又为何……总说对不起我?”
画卷静静的没有反应,仿佛一件死物。
“我一定会知道的。老东西,您若敢耍我,不论你藏在天涯海角,我定然不会放过您!”
狂风突起,冰雪粒子贴着地面似海面波涛,伏虹的黑狐尾把方渺渺紧紧裹住。半晌风停,方渺渺掀起遮在头顶的黑狐尾巴,尾上冰渣簌簌掉落:“好一阵怪风……”
伏虹指着不远处:“快看!哪里冒出来的屋子?”
峰前空地上,莫名多了一座冰雪筑成的房屋。二人转到屋子正前方,门上挂着雪雕的匾额:“听风祠。”
方渺渺伸手一推,门开了。四壁一片洁白,屋顶也是冰梁雪瓦,什么都没有。
方渺渺对伏虹示意了一下:“去写诉状吧。”
伏虹一脸茫然:“没有纸笔,怎么写?”
方渺渺指向屋中地面铺的一层薄雪:“用手写在地上。”
伏虹站着不动:“我无状可告。”
方渺渺低眼:“你可以告我害了魅乙的事。趁这个机会出出气……”
伏虹不由高了声:“我已经不气了!这事……不要再提了!”
见她急眼,方渺渺叹气:“你随便编点什么。从万贵告周掌柜这事来看,听风祠不在乎诉状写什么,只是想杀人而已。”
伏虹侧脸看着她:“小师妹,你说过你灵力残损得像个破桶,万一应付不来呢?还是您来告我吧。”
方渺渺伸手在伏虹背上推了一把,伏虹一个踉跄迈进门槛内。方渺渺的语气不容置疑:“别啰嗦。”
伏虹口口声声叫着小师妹,却不敢再三违逆命令,只好跪在地面薄雪上,一手挠了挠脑袋,悄悄往后瞥一眼,回过头狡黠一笑,口中念念有辞,用手指在雪面描出几个字:“小民伏虹,状告方渺渺抢我咸鱼一条,望听风仙阙仙人主持公道……”
方渺渺站在门外,无语望天。
伏虹龙飞凤舞划写完一份不知所云的状子,直起身来,拍了拍手上残雪,得意道:“傻子才会接这种状子……”
话音未落,突起旋风,雪雕的听风祠墙碎瓦解,连同地面的雪沫被卷起,伏虹被狂风碎冰砸得睁不开眼。待风停后,身周一片空荡,听风祠没了,地上的字迹也没了。伏虹心感不妙,跑向方渺渺:“快走快走!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先远离这地方再说!”
突然有冷风挟着雪片从雪峰上方压下来。这次诉状所告之人就在祠旁,天罚来得特别快。
伏虹察觉危险临近,挡在方渺渺身前,一把漆黑钢针出现在指间。然而看不见敌人,不知该向哪里出手。
方渺渺盯着从上袭来的雪片,在伏虹背上用力一推,伏虹翻滚出去,回头时已不见方渺渺的身影。她惊惶唤道:“小师妹?”
没有回应,只有一团风雪凌乱,雪片横舞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