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荼诚恳地意识到自己性格中的缺陷,魂魄缺失冷心冷情的他,就像一座木头桩子,生涩干硬,用了一千年,树心里才开出一朵又青又赤、还毛绒绒的小花。他擅长许多事,内心强大,不止战斗,还会冶炼、锻造、制药、星象…他是支撑鬼界的参天大树,亦是人间敛翼待时的枯木逢春,他枝繁叶茂,哪怕消失千年,四海八荒、漫山遍野,仍有他的痕迹。却唯独不知道,该如何养护心里这朵小花。一个疏漏,就让他的小花险些枯萎。现在,江荼看着他亲手养大的、湿漉漉的小花:“叶淮,我想要认真爱你。”话语发自内心,出口时便没有那么羞赧,江荼说得平静,并未察觉有什么问题。可听的人就不一样,叶淮的脸一点一点红透,欣喜若狂、泪意婆娑都在他脸上聚集,一边傻兮兮地笑,一边又有眼泪扭扭捏捏掉。他将脑袋蹭进江荼颈侧,黏黏糊糊地啄吻着,留下一串小狗爪子般的吻痕。江荼问他:“心口还疼么?”叶淮睫毛扑簌着:“不疼了。师尊,我好高兴。”江荼捏起他的下巴左右看看。尚未干涸的血迹被叶淮乱七八糟地擦,结果便是将自己的脸蛋擦成一张画布,五颜六色,脏兮兮的。江荼擦着擦着,难免好笑:“真该让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叶风坠,衣冠不整,面容不理,赶紧回去擦擦脸。”叶淮可怜地点头。江荼念他刚刚平复,也不说让他止住眼泪的话,牵着叶淮,就要往来处走。忽然听到一阵急促嘤嘤声。一看,麒麟幼崽躲在一块碎石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江荼脸色一僵,庆幸小家伙深谙非礼勿视的道理,还知道将自己藏起来,否则他和叶淮这两位家长的面子,恐怕是丢尽了。“来。”江荼朝麒麟幼崽招手。小家伙看看他身后的叶淮,鼻尖耸了耸,好像在确认气味。应当是被方才叶淮疯癫的样子,吓得不敢靠近。而现在,它的眼睛亮了起来,撒开蹄子往江荼怀里一扑,熟练至极。江荼搂住小的,转身牵住大的:“好了,走吧。”欲要迈步。身后忽然一股拉力,叶淮借势将江荼拉进怀里,好像怕江荼反应过来就被拒绝,赶集似的俯身亲吻上去。湿热呼吸顺着紧贴的唇瓣漏入江荼唇腔,江荼的眼眸微微睁大,不轻不重瞪了叶淮一眼,没有多少凶狠,倒像是猫爪轻挠叶淮心房。叶淮又没忍住,揽住江荼后背,加深了这个清醒的吻。胸腔内的氧气都在交缠,鼻尖,血味、土味、眼泪咸腥味…萦绕着,又被浓郁而冷淡的荼蘼花香冲淡,不知是谁在谁的身上打着烙印。江荼的呼吸隐隐有些急促,叶淮的吻让他以为自己被小兽啃了嘴,如骤雨细密,无暇应对。他只能凭借最后的理智,捂住麒麟幼崽的眼睛,才放任自己沉沦进叶淮的吻里。他们吻得绵长,天地失色。一吻毕了,江荼抚着胸口平复呼吸。再看叶淮,脸颊涨红着,俨然是宁愿自己憋死都不肯放开他的模样。叶淮直掉眼泪:“师尊,原来我不是在做梦,您真的答应我了…”“我总是、总是梦到您愿意接受我,我还以为今天也是在做梦。”江荼掐住他的脸颊,扯了扯:“疼么?”
叶淮懵懵懂懂点头,又摇头。“疼就不是梦。”江荼搂着麒麟幼崽道。叶淮快步跟在他身后,小心地牵住他的衣角,若江荼这时转过头,就会看见他的尾巴一摇一摆,像一条衔着主人衣角的大狗。总算回到洞府,江荼将人往石头床上一摁,又将帕子塞进他怀里:“擦脸,调息。”叶淮一翻身爬上床,望着江荼的背影:“师尊,那您呢?”江荼抬手将头发束起,厚重的长发下,艳红的小痣就这么出现在叶淮眼中。他侧过身,坐在床边:“我在这里陪你。就像以往你在阳间的夜晚一样。”叶淮试探着捏住江荼的衣角。江荼垂下眼帘:“只牵衣角,有什么意思?”他将衣角抽走,转而捏住叶淮的指尖,命令道:“调息。”叶淮好似惊呆了,犹豫片刻,另一只手也搭上来,两只手一齐握住江荼,才安心地闭上眼。平稳的呼吸传来,叶淮就这么在一块岩石上沉沉睡去。江荼一条腿搭上床,俯身凑近叶淮些许,只见他的眉眼都疲倦地垂着,肌肉因哭泣过度而间断性抽搐,时不时还抽气几下。江荼用指腹摁着叶淮眉心,揉了揉,灵力随着他的动作温柔地输送进去,睡梦中抚平叶淮的不安。尔后,江荼也闭上眼睛。被煞气控制,就像浑身血液被抽干,再重新输送到体内,叶淮会觉得精疲力尽,是必然。他应该多给叶淮一些时间休息,可惜的是休息对他们来说太过奢侈。算上委羽山,他们也不过拿到了七山中的两座山。还有灵墟,首座路阳虽此时与他们同心协力,然而就连江荼,也很难看透他真心所想。换言之,他未必愿意将灵脉拱手相让。至于容阳山的天明仙君,态度强硬,仍未被说服。而叶淮…又能撑多久呢?叶淮睡了一夜,江荼保持着在他床边的姿势,守了一夜。天蒙蒙亮时,麒麟幼崽忽然惊醒,对着洞府外,呜呜嘤嘤地吠叫起来,两颗新长出来的尖牙呲在唇外,凶神恶煞的模样。江荼瞬间睁开眼,低头,叶淮也刹那清醒过来。二人对视一眼,江荼率先起身,做好战斗姿态。洞府里漏进一道不似人形的阴影。紧跟着,一只神鹤,悠哉悠哉地踱步进来。它的长喙一开一合,发出的却是路阳的声音:“江长老,神君,你们可真是让鄙人好找,此地别有洞天,若非荒芜,当真是修炼的宝地。”江荼一时沉默,看着神鹤把他的洞府当自己家卧房一样,挑三拣四地转悠一圈:“啧啧,就是实在破败,怎么连个家具也没有?哎哟喂,杂草丛生,险些绊鄙人一跤…”灵墟山金碧辉煌的卧房还历历在目,江荼无言以对。他屡屡想要发问“你到底来做什么”,又屡屡被神鹤嫌弃的振翅声打断。不省心的不止这一位。叶淮自睁眼起就在偷摸靠近,江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倒被他趁机一把搂在怀里。叶淮搂着江荼的腰,轻轻与他耳鬓厮磨:“师尊,这鸟好吵,能不能咬它。”江荼一听就知道叶淮还没完全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