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态仍是混乱着,只能拍着他的手背道:“睁开眼睛看清楚,这是路阳,不是路边的野鸟,不能扑。”叶淮又亲了亲江荼的颈侧,不悦地“哦”了一声。那边,路阳终于说到了正题:“过了这么两天,未曾收到二位的来信,鄙人还以为二位要一去不返,神君大人情况如何,何时来灵墟——”神鹤看清二人的姿势,眼睛犀利地亮了起来。路阳的语气颇为古怪:“你们…又来?”鹤羽云海(二)路阳道:“抱歉、抱歉,看来天注定鄙人要打扰二位的好事到底。”“不过,”他操纵着神鹤竖起一边翅膀,“对天发誓,鄙人什么也没看见。”江荼整理好散开的外袍,扣紧领子时布料磨蹭到了颈间的吻痕,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道:“你也可以看见。”神鹤的眼睛瞪大一瞬,狐疑地转了转,好像确认今日的太阳从哪边升起:“江长老说什么便是什么。”江荼道:“你急着邀我们去灵墟,难道不知道我们要对灵墟做什么么?”上赶着把灵脉拱手相让?路阳闻言,堪堪回神,却故意祸水东引:“这个先不谈,江长老知道,飞萤仙君已在灵墟安歇,只是鄙人实在好奇,江长老与她说了什么?她在惊鹊陨落后,竟然没有立刻自尽?”“惊鹊仙君并未陨落,”江荼想从叶淮怀里站起,试了一次没有成功,便作罢,转而往他胸口一窝,“高溪蓝水共生共存,蓝水倒映高溪之影,或高溪容纳蓝水之瀚。”路阳盯着他惬意枕着自己徒弟的姿态,好歹脑子反应很快:“您的意思,高溪蓝水的终末,就是以融合之姿共生?…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既然高溪蓝水终会相融,那么惊鹊仙君与飞萤仙君在这个节骨眼上融合,还能挽回飞萤的异化。江荼不仅没有杀惊鹊飞萤,甚至还救了她们。路阳的狐狸眼眯起:“要说其中没有您的谋划,我不相信。”江荼也很从容地承认:“有。”他是需要仙山的灵脉,但他不需要仙山首座的命。岳魁仙君是个意外,惊鹊飞萤未曾害他,最多算是理念不和,他将这二人逼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江荼那冰冷无情的几句话,在旁人耳中,重点或许在“舍弃蓝水”,然而事实上,他是以委婉方式,提醒惊鹊仙君破局之法。毕竟一句话,或许就能改变数人乃至千万人的命运,其间的因果,却要江荼一力承担。他可以冷眼旁观,让飞萤惊鹊自相残杀,坐收渔翁之利。但若如此,与看着他们在错误道路上苦苦挣扎的苍生道何异?江荼扪心自问,他做不到。他说完,叶淮的目光灼热地打在他身上,江荼莫名其妙地看过去:“做什么?”眼睛都要发光了,他是肉骨头么?路阳却也双眸明亮:“江长老为人,实在令人钦佩。鄙人可以放心了。”江荼抖抖身上的寒栗。路阳忽而话锋一转:“所以江长老,鄙人实在想请您,也救一救灵墟。”“灵墟情况不好?”江荼问。神鹤展开翅膀:“江长老,来灵墟一观便知。”——江荼很快就明白路阳的意思。灵墟山由众多次峰环绕一主峰,呈现高山嶙峋、多山合抱之势,远看就像钟乳石自地面而出;但相隔十数年再到灵墟,却天翻地覆。
黑雾从四周弥漫,很快将低矮山峦都吞噬,却依旧未能满足,持续不断向上攀缘,直至将山峦吞噬殆尽,只余最后一座,还在兀自顽抗。便是他们即将降落的主峰。才多久?从叶淮唤醒苍生道到他们从高溪蓝水撤离,江荼掐指一算,竟然不足五日。苍生道这是迫不及待了么?可即便祂疯狂地要叶淮回收灵脉,叶淮的身体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消化这么多灵力。足见苍生道根本不在乎。祂就像一个唯利是图的养殖者,将饲料灌入牲畜口中,不管食道是否会撕裂,只要填满、撑饱、能够上秤卖出好价钱。江荼痛恨苍生道的傲慢,过去祂把叶麟当武器,命令他开拓疆土,却不顾刀刃是否受损;如今,祂对待叶淮,依旧只知利用。江荼未能将叶麟从苍生道的缚网中救出,无论如何,也绝不让祂打叶淮半分主意。他的徒弟,谁也不许动。神鹤带着他们落在主峰,路阳本尊正在等候。主峰仍是竹林翠碧、清风和畅,随意行走几步,就能看到白鹤在林间漫行。宛若世外桃源,看不出一丝煞气侵袭的痕迹。可惜在世外桃源会晤的三人,表情一个比一个难看。路阳端详着江荼的神色,见他神情冰冷,便知他已经猜到:“江长老猜得没错,咱们神君向他亲爱的父亲求告,祂哪能不给面子?叶淮前脚去了高溪蓝水,鄙人这里后脚就热闹起来了。”他两指一翻,指尖灵巧如鹤展翼,向下一点。灵光破入地表,悬浮起一座太极八卦台。路阳在八卦处顺时针旋转一圈,几座连绵在一起的山峦,便呈半透明状浮起在上空。江荼一眼就认出,这是灵墟山的缩影。这类似于沙盘的投影倏尔变动,很快就灵墟山的全貌浓缩展现出来。包括次峰被煞气吞没的景象。路阳耸了耸肩:“谁能想到,江长老一条命,竟然只给灵墟山,续了十年呢?”话音落下,路阳迅速向后一侧,一道剑光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叶淮凶狠地瞪着他,被江荼压住手臂,使得出剑偏离目标。路阳也不害怕,只是笑眯眯地:“江长老,鄙人方才就觉得,神君大人的状态很奇怪。”江荼没有否认:“所以你最好少打他的主意。”江荼的动作不算温柔,灵力震得叶淮手臂发麻,他脸上却浮起一层红晕,麒麟尾在身后小幅度地摇晃着,为江荼的关心而高兴不已。江荼觉得这小子的爱好有点诡异,却又拿他没办法,丢在一边冷处理,向看好戏看得笑容满面的路阳走去:“留鹤仙君既知灵墟山困局,应有办法。”路阳正色起来,镜片后神色自若:“江长老知道,鄙人并不在乎凡人性命。但鄙人,确实在乎脚下这座主峰。”“主峰若崩塌,则灵墟不存,灵墟不存,化鹤也就不复存焉。”江荼听出他言下之意:“化鹤之地,即为灵脉所在?”路阳抚掌而笑:“鄙人就喜欢和江长老说话,正是如此。”江荼道:“那便引路吧。”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