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命的是,把一切全忘记了的荆白,却从未因为失忆而失去他的敏锐和聪明。他很快就察觉白恒一身上有异常,只是碍于两人之间的信息差和副本的有意误导,始终无法意识到真相。
白恒一虽然推出木盒里多半就是副本的谜底,却也抱着瞒得一时是一时的心理。
如果纸人是人的分身,那就更不可能出得去副本了。但那时,他还以为荆白在出副本之前能恢复记忆,起码能问清楚玉的事情……
可惜,等到季彤听到的信息出现,连这个希望也破灭了。
“塔”的副本本来已经像是一个梦,而这个副本……是个梦中之梦。
白恒一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他很快平复了心态,决定了自己的唯一目标:尽可能不影响荆白的副本进度,让他平安出去。
等回到家里时,他以为自己已经都想得很明白。可当他直视着荆白,看着那双为自己流过泪的眼睛,他没有办法再含糊其辞。
他最后只能让荆白看着自己的眼睛,发自内心地照实承诺:“我确实从季彤说的话里听出来了其他信息,可这信息,和我们需要去找神像破局无干,此时说出来,更对你有害无益。”
他看得出荆白的情绪,荆白当然也瞧得出他说的话是否发自肺腑,神情有所松动。白恒一趁热打铁,补充道:“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如果我们能活着到月老祠,我保证再无隐瞒,全都告诉你。”
他说得诚挚,荆白这才点头应了,再次放了他一马。
此时此刻,副本的谜底已经破解,是时候兑现他的诺言了。
荆白还在等他的答案。白恒一看着他的双目,依旧黑白分明,明亮清澄。他的眼神看上去那么希冀,又透出几分不自觉的茫然。
白恒一知道他在希冀什么,更觉心痛。他抬起没有被荆白握着的那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尽可能地维持着平静的语气:“荆白,此前一直有所隐瞒,是不得已。其实……你把我从棺材叫醒之后,我想起了做纸人之前的记忆。”
荆白脸上露出惊色,白恒一却越说越快,因为若不如此,他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我们的确早就认识,可在你来到这里之前……我就已经死了。”
荆白猛地睁大了眼睛,神色剧震!
他下意识地将白恒一的另一只手也握在手中,自己尚未觉得什么,但白恒一却注意到他神色极速转冷,透出一种刀锋般的冰凉和凛冽。
他只问:“怎么回事?”
白恒一听出他的语气非常危险,心中暗叫不好。
他笑了笑,看着荆白目不转睛盯着他,眼神锐利专注得慑人,把声音放得更温和:“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当时在一个和这村子差不多的地方,何等危机四伏……一时失算,只好死了,怨不得谁。”
他把自己的死亡说得轻描淡写,尾音甚至说得上轻快。可惜却并未起到他想要的效用,荆白听完他的话,直勾勾地盯了他片刻,忽然斩钉截铁地说:“是因为我。”
他显然非常确信,甚至没有问“是不是”。
白恒一脱口否认:“没这回事!”他顿了顿,才很惊讶似的,又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荆白眼眶已经开始发红,从听白恒一说出那个“死”字,他就感觉一股莫名的情绪积在胸腔,热烈的,沉甸甸的,像一把不熄的火,在他的心脏里熊熊燃烧。
这让他更加确认自己的结论。
“因为你说,怨不得谁。”荆白复述了白恒一这句话。
他的脊背依然很直,但白恒一对他的情绪波动十分敏锐,瞥见他已紧绷到微微发抖的程度:“如果和我没有关系,或者我不在……你肯定会说,是你自己的失误。””
白恒一哑然失语。
他顿了顿,道:“你确实在……但我可以发誓,那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