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来到仁和堂,看见除了弘历,几个儿子都在。弘时不能进内,只得立在廊下守候。见雍正来了,急忙施礼,扶他入内。里屋,闺女、媳妇们忙着给太后换衣服。后宫太嫔太妃们,全都在懋贵太妃带领下,站在屏风后,等候太后出门。
雍正大怒,举起拐杖,对着弘纬砸下去,“你皇额娘才死,气都不让她喘一口,你就折腾她。入什么殓,入什么殓。还不给朕停下!”
弘纬不敢躲,生生受了一拐杖,跪在地上请罪。弘经见状,哭着跪下,沙哑着求雍正不要生气,好歹注意龙体,儿子们已经没娘了,不能再没爹。
雍正听九儿哭的都快说不出话了,心中一疼,手上便停下来,站在屋里,不住喘气。高无庸见状,急忙搬把椅子,扶雍正坐下。
里屋得了消息,谨言领着弘琴出来,对着雍正跪下,流泪恳请:“皇阿玛,儿媳不孝,恳请皇阿玛节哀。皇额娘为儿女们,辛苦一辈子,我们做晚辈的,只是想让她最后能安安静静、平平和和离开,不要留下什么遗憾。媳妇不孝,恳请皇阿玛,保重龙体。否则,您让我们如何给皇额娘交代?要知道,皇额娘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不是孩子们,而是您啊——皇阿玛!”一面哭,一面偷偷扯扯身后弘琴袖子。
弘琴得了暗示,急忙大哭埋怨:“皇额娘啊,您睁开眼睛看看啊!皇阿玛想您,舍不得您!他都气糊涂了!硬生生不叫女儿给您换衣服啊!您熬了那么多年,才熬了一身龙袍,到了到了,穿都不让穿。您睁开眼睛看看呐!您可让女儿怎么活呀!我陪您一起入泰陵得了!”说着,就要找柱子去撞。
雍正听了谨言的话,本来正在悲伤。哪知闺女一番哭词,不伦不类,险些逗笑。急忙绷着脸大骂:“胡闹!你一个出嫁的公主,那泰陵是你能入的?还不给朕老实点儿。愣着干什么,快去给你皇额娘换衣服。还等朕亲自动手不成?”
弘琴得了旨意,急忙躬身称是,扶着谨言进屋。
雍正看了,叫住二人,问:“谨言我儿,太后临终,特意叮嘱过,你和月宁,都不用守灵,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
谨言当即哭诉:“皇阿玛,那里面躺着的,是孩儿的娘啊!”
弘纬、弘经听她这么一说,全都哭出来。
弘琴撇过脸,不说话。
雍正叹息,“罢了,你自幼长在内廷,太后一向将你视为己出。你去送她一程,给她换换衣服,也是你们娘俩的缘分。等你皇额娘入殓之后,就听她的话,会景仁宫歇着。其他事,有你五嫂和你五妹,不必担心。记住,这不仅是你皇额娘的懿旨,也是朕的圣旨。”
谨言流泪遵旨,入内为太后更衣不提。
等到着衣完毕,将要为太后梳头戴冠时,雍正扶着弘纬进来,对谨言说:“朕来梳头,弘琴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谨言看看弘纬,点点头,领着众人出去。弘琴扶着太后肩膀,雍正坐在炕上,抬起太后脖子,放在膝盖上,接过梳子,轻轻梳直理顺。
“你皇额娘刚嫁给朕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模样尚未张开,一头黑发,煞是好看。这么多年,朕一直以为,她的头发,不会变白。如今看来,朕错了。她也会老,也会死,她那一头黑发,不知不觉,也添了不少银丝啊!”
弘琴忍泪,不敢开口。
半日,雍正总算把太后头发梳通了,招手叫来弘琴,“小心挽个髻,别太繁复了。那样,躺着不舒服。”
弘琴无语,您不会盘头发早说呀!这不耽误事儿嘛!嘴里只得说道:“儿臣遵旨。”
是日,正史上少有的一位做了太后却不是寡妇的皇太后,停灵紫禁城坤宁宫正殿。
百官命妇按制哭灵守灵。
弘纬收到弘历血书,恳请能为皇太后守灵。
这事,弘纬自然不能做主。呈给雍正看了,雍正扫了一眼,冷哼:“你媳妇和你九嫂都没法子来。就叫他们夫妻过来吧。别给你皇额娘添堵就成。”
弘纬回去,跟谨言说起这事。谨言慨叹:“罢了,既然皇阿玛这么说了,就这么着吧。只是,皇阿玛这几天心情不好,皇额娘走的急,他心里憋着气呢!您看,是不是提点一下纯贝勒,免得他再闹出什么不妥的事来?”
弘纬听了,冷笑,“他能闹出什么不妥来?这次,巴不得踩着死人上位呢!”
弘纬说的没错。小四子接到圣旨当天,就领着嫡福晋魏氏、侧福晋高氏,披麻戴孝赶到紫禁城。
未进宫门,就听着三人大放悲声,口口声声哭的是“皇额娘”。
到了乾清门,早有弘纬、谨言安排下太监、宫女嬷嬷搀扶着,捶胸痛哭,句句不离“儿子、媳妇来晚了,不能在床前尽孝。”或者“孩儿不孝,临了都没见皇额娘一面”等等。
高氏还好,那个魏氏,哀痛绵绵,哭地悲痛,居然柔弱娇媚模样一点儿也不走。跪在皇太后灵前,与一干公主、王福晋形成鲜明对比。
成亲王福晋安妮不太明白太后丧仪规矩,轻声问身边和亲王福晋。吴扎库氏一面拿帕子擦泪,一面冷声说:“装的,别理她。这么多年,要说高氏,还见过皇额娘几面。那个魏氏,出宫之时,不过一个小丫鬟,怕是连皇额娘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看着哭的哀哀切切,指不定抹了多少辣椒水呢!”
她这么一说,后头魏氏立刻打起喷嚏。安妮悄悄回头看看,憋笑对吴扎库氏说:“嫂嫂,不是辣椒水,是姜汁。你看看她,鼻头都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