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试图让他清醒,宁汀的音量不自觉提高了几分。贺秩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好像低头找了找话头,有些含糊不清地否认,“没有。”又开口,“咱俩——谈谈?”宁汀挑眉,眼神直白,审视对方,颇有点请速速道来的意味。贺秩倒像是看透了她的急不可耐,继续补充,“我今天并不是责怪你。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公司利益。而你也清楚,如果出了事故,公司顾不上你,只能自己承担。”口齿清晰了几分,微微停顿,目光澄澈地瞧着宁汀。宁汀不接话,饶有兴致地打量他。贺秩喉咙动了动,加重语气,“我只是担心,万一发生意外,你怎么办?你想过你的家人吗?”贺秩这话说得在理,宁汀今天放飞自我的行为是为公司利益不假,但是若真发生了意外,公司确实不会为她承担后果。性命攸关的事,纵使公司想负责,估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事后贺秩的几句话,宁汀当是在责怪自己莽撞,未带头做好表率。甚至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得到认可夸赞也就罢了,她也并不稀罕。偏偏还要被指责被否认,这就让她心里不大舒坦了。此刻贺秩的一番话,倒让心情一直处于低落状态的宁汀燃起了零星的几点希望,将探出一点苗头的自我否认自我怀疑一点点按压下去。宁汀原本微沉的脸色缓缓回暖,有些诧异地挑了一下眉,若有所思地看着贺秩,这厮不会是因为与我的误会,自己喝闷酒消愁了吧!“你……贺经理,你怎么喝酒了?”宁汀脸色变得有点复杂,跳过他的话茬。贺秩小心翼翼地把视线挪到别处,讪讪地说,“下班后在楼下烧烤摊聚了聚,大伙儿高兴,我也不想扫兴。”听及此处,宁汀差点当场晕厥,亏她还担心对方是因为自己借酒消愁去了,岂料人家是心情好,喝酒庆祝。不禁哂笑自己脑补得似乎过头了点。琢磨一下事后贺秩说那番话的出发点,宁汀自觉误解了对方,就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胸狭隘了点。一直站在门口没被让进屋的贺秩始终没有听见宁汀回应自己刚才的话,倏地往前里了几步。宁汀只以为他喝多了不太清醒,自己酒量好很少喝醉,父亲血压高也只是偶尔小酌,母亲更是滴酒不沾,她没有照顾醉鬼的经历,心下茫然,竟有些手足无措。看着贺秩被夜风鼓起的衬衫,紧走两步追上去,站在他面前拦了他的去路,“贺经理,我送你回家?”“这也是我家!”语气笃定,神色坦然。好家伙,这话说得,令以伶牙俐齿著称的宁汀竟无言以对。“是是是!知道是你家,可现在是我住这里。你就住楼上,赶紧回去吧!”她将贺秩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翻来覆去几遍,自知不敌对方美色。诱惑,说话的声音都是从牙齿缝里憋出来的。不给贺秩时间反应,自顾自揪着他的衬衫往门外推。没心思和他扯淡,也没有她治不了的人。有人说过,以暴制暴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解决方法。对付“无赖”也一样。贺秩顺着身后的力道被推进电梯,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自己的公寓门口了,眼前一个人影口中念念有词猫着腰一把一把试钥匙。第三把钥匙依然没能打开门,微卷的长发从脑后滑落,挡住视线,人影炸了,她倏地站起来,把钥匙串往贺秩怀里一塞,怒气冲冲。“没事带那么多钥匙做什么?费劲!”贺秩朝她眨眨眼,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大脑还有点迷糊,心里却清明如常,用意念总结性道,“每逢还款日,她的情绪竟比女人每个月的那几天还要喜怒无常。”贺秩顺手从怀里掏出钥匙,很顺畅地打开门,偏过头朝宁汀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宁汀无视,使力把他推进屋。站在门口暗暗思索,从公司楼下都能安全走回来,自己洗漱应该不成问题。欲拉上门离开,贺秩突然退回到门口,抓着门把手不放,眼睛异常明亮,脸上带了几分期许。“我想喝热茶。”得,你是大爷!宁汀只觉此刻的自己像个被贺秩牢牢掐住脖子的老妈子,他让往东,她不敢往西,他要喝热茶,她自然不会递一杯凉白开过去。往烧水壶里加水,插电,拧开电源。等到水壶里的水“咕噜噜”冒泡时,贺秩已经枕着沙发睡着了。好奇心驱使她走到贺秩面前蹲下,凑近了打量起对方来,这个人平日里行事一副超乎年龄的沉稳,喝醉后竟然像是返老还童一般,有些不讲理,还有点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