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更是动不动一言不合就打骂我。”
对妻子动手,简直是毫无人性的行为,然而魏雪更愤怒的,显然是另一件事——
“之前说好过丧期要办的酒席,他们家绝口不提了,还成天阴阳怪气骂我赔钱货。”
“连我包了块地,种点生态菜,想着家里自己吃吃更健康,都被他们骂是有病,太矫情讲究,不愧是赔钱货。”
魏雪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开始流泪:“这些事让我在娘家面前也抬不起头来,我妈原本都和村里说开了,现在这么一搞,我妈我弟都不理我了……”
……
故事不新鲜,但很典型。
林舒又按照惯例耐心地问起了共同财产之类的信息,并让魏雪针对这些,填了一张更全面的表。
魏雪一边填,一边语气急切:“林律师,许律师,我什么时候可以签那个代理合同?签了你们就是我的律师,就能把我老公叫来谈离婚了吧?”
许诗嘉起身:“我可以现在去打印合同……”
林舒喊住了许诗嘉:“打印机坏了。”她看向魏雪,“回头过两天打印好了我们寄给你,你看可以吗?”
许诗嘉有些不好意思,他补充道:“如果寄到家里不方便,你可以提供代收的丰巢柜地址。”
“能寄家里?那太好了!”然而出乎许诗嘉的意料,魏雪一听能寄家里,竟然十分激动,“就寄家里吧!”
“她那老公都家暴她了,离婚律师委托代理合同还寄家里?万一被那个男的拆开看到,她的人身安全能得到保障吗?”
虽说已经指点了魏雪一旦遇到家暴如何求助躲避,如何保留证据,但她一走,许诗嘉便纳闷和担忧上了。
等他去了一趟打印室,便重新风风火火进了林舒办公室,满脸不解:“打印机没坏啊?你骗她?”许诗嘉盯着林舒:“是不想接她这个案子吗?”
“不是。”林舒早料到许诗嘉的反应,她指了指椅子,示意许诗嘉坐下。
“许诗嘉,你先告诉我,你对这个案子的感受。”
许诗嘉虽然是男的,但在两性上立场非常公正,他的语气是难得的严肃:“婚礼是女生一生非常重要的时刻之一,魏雪的老公张简易不仅出尔反尔取消婚礼办酒,还酒后推搡妻子,这个男人很糟糕,外加他们结婚也很仓促,婚前没有经过必要的磨合相处,这段婚姻对魏雪确实不算是良配。我肯定是支持当事人离婚的决定的,也会全力以赴配合她。”
“你想你心里也知道,这个案子,是我特意选给你办的。”
许诗嘉看了眼林舒,像是有些意外她的开门见山,他抿了抿唇:“嗯。”
“辉哥去开拓聋哑人法律市场了,铁牛哥又不能见客户,能干活的只剩下我了。”
“这个法律援助案子被分配给我们所,但我真不想接,完全是可以推给其他团队的,我把这个案子接下来给你,是因为我觉得你需要做一个这样的案子。”
许诗嘉果然狐疑地皱起了眉:“你不用说这些,我愿意做这个案子,没钱我也愿意,毕竟魏雪这个情况,尽早离婚让她有个安全的环境比较重要。”
许诗嘉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但很多时候,办案光有正义感是不够的。
“我谎称打印机坏了,是因为我知道,魏雪不会真的签这个委托协议。”
林舒用签字笔敲了敲桌面:“她不想离婚。”
“可那男的都那么对她了!”
“你此前没办过离婚案件,所以没有经验,这类案件里,往往一方喊要离婚喊得很响,但真的到法庭上,却和对方和好如初追忆往昔抱头痛哭的大有人在。”
“魏雪身上我观察过了,没有明显的伤痕,她号称的家暴是否存在,首先存疑;但最重要的事,魏雪最在意的,不是张简易的打骂和态度差,而是那场酒席。”
许诗嘉显然还没有听懂林舒的言外之意:“谁都会重视自己婚礼的,她在乎也很正常。”
“但魏雪重视的真是婚礼吗?她重视的是婚礼后对方约定要给的剩余的十二万彩礼。”
林舒看向许诗嘉,提示道:“她有一句话说的很微妙,得知没法办酒,‘我妈我弟都不理我了’。”
“正常人的逻辑里,女儿被夫家欺负了,怎么的都是同情自己孩子,怎么还能对自己孩子生气?”
“魏雪丈夫的家境远超魏雪,但是比魏雪大了十二岁又愿意相亲,但直到现在才结婚,这种除了挑剔,大概率就是先天有些不足。如果是挑剔的,那么最终选定的妻子,一定是学历、家境各方面都比较优秀的,显然魏雪不是这种情况,所以我倾向她的丈夫张简易可能有一些先天不足。”
许诗嘉不服:“这都是你瞎猜的,有什么证据?”
“我刚简单翻了下魏雪的朋友圈。”林舒说着,把手机推给了许诗嘉,“你看这是她几个月前发的一段家宴视频。”
这段视频里,能清楚地看到,张简易长得矮小,个头和魏雪差不多,头发稀疏,看着远比实际年龄还显老很多,最重要的是,他走路时,有一只脚显然是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