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连忙允诺,“有湛王和鹰帅在,谁敢。”“我们答应是答应了,但你这是?”严詹不敢置信,何止他不敢置信,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百姓哗然,一阵骚动,大叫“湛王”。“胡闹,你不为帝,还有谁有这个资格!”纪南天简直要被气疯了。“为何一定要有这个资格?”君湛然反问,“只要我是先皇所出,就算是个不学无术之徒,你也要让我为帝?若真是如此,当初你又何必对我百般试炼?”纪南天语塞,答不出话来。容子儒若有所思,“湛王这么做,是为鹰帅?”说起南宫苍敖,他们又找了一圈,忽然发现宫楼一侧有人高立屋脊之巅,微风拂过,黑衣扬起,猎猎作响。“鹰帅!”严詹先叫起来。南宫苍敖对他点了点头,对另一个人说道:“湛然还没交代完?未免有些太慢。”君湛然笑了笑,“很快就完。”顿了顿,他又抬头问,“你知道我会这么做?”“怎么做?放弃皇位?”南宫苍敖双臂环抱,俨然一副很有自信的模样,“你已有了我,却还要设后宫,当不是为自己。”“不是为自己便是为别人了,所以你料定我会放下这一切?”君湛然问,“假如你错了呢?假如我果真是为了自己,要做这个皇帝。设后宫佳丽三千,你怎么办?”“一样,今日,这里不会有什么皇帝。”拍了拍遮日刀,他朗声说道:“假如你当真要做这个皇帝,还要立什么后宫,我今日便用这把刀劫了你去,天涯海角,有谁能拦得了我!”话音朗朗,传遍四方,底下的人抬头望去,只见笑若朝阳,这般气魄直叫人看傻了眼,竟无人能说的出话来。“就算被官兵围剿,大军压境?”君湛然却还要再问。“就算我只剩一口气,也不会让你用这双手去抱他人。”众目睽睽之下,他徐徐说道。君湛然深深看着他,一拂袖,仰头大笑起来,“好,苍敖,我就等你这句话。今日我随你走,天下之大,你我何处不能去得!”这下所有人真的都懵了,“陛下”“湛王”胡乱大叫起来。只要君湛然想走,又有谁能拦得住,他却不急着走,回头问严詹,“当日你曾说,我为夺回昔日所有,甘愿放弃一切,我说你错了,可还记得?”严詹不由点头,“记得,你如今要告诉我答案?我错在哪里?”“错就错在,我并非为了夺回昔日所有,也并不愿意放弃一切。而今,你是不是明白了?”他的眼神只看着一处,那一处,黑衣飘摇。严詹这下真的懂了。无论如何君湛然也不会放弃南宫苍敖,而只要登基为帝,势必会有所改变,而有人并不喜欢这种改变。“我还是不能看着那个人,跪在我的脚下啊。”隐约之间,严詹听见君湛然的自语。严詹还有些回不过神,君湛然已身形一跃,对南宫苍敖说道:“走吧,还有不明白的,他日再回来教他们就是。”“湛王!你不能走啊!”“楼主!我们怎么办?”一群人在底下大叫。君湛然已跃上高处,南宫苍敖就在他身旁,“雾楼与鹰啸盟所属听令,到老地方汇合。”众人欢呼一声,自顾着散去,他们才不管谁当皇帝,也不管自己的主子是不是皇帝或将军,江湖逍遥,何处不好,谁要来这皇城中受罪,为国事操心。有些人甚至还松了口气。纪南天却不肯就此放手,“陛下历尽艰辛才走到今日,你为了一个人,就要放弃这一切吗?你扳倒煌德就是为了拱手让出江山?!先皇在上,臣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你一走了之!”他追了上去,君湛然拍出一掌,阻住他的去路,远远传来大笑,“还不明白?我对付煌德从不是为了社稷江山,我要讨回的也并非荣华富贵,什么命当为帝,什么先皇庇佑,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个公道。”“公道?”纪南天如今打扮整齐,没有须发遮掩,疑问就清楚的写在脸上。“就是公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命抵命——”君湛然的笑悠然、畅快,从来没有人听见过他这样的笑声。好像天地间,再也没有了约束,好像脱下了万斤桎梏,再也没有人能强加给他半点束缚。“血债已偿,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去,你们若有解决不了的事再来找我吧。”话音遥遥传来,已看不见人影。南宫苍敖忽然接话,“湛然,纪南天忠心护主,一心为了大夏。辛苦多年,既然他如此关心大夏社稷,我看这皇位便由他来做吧,你也可放心。”纪南天追了一半,气息骤乱,险些从半空跌下。君湛然赞道:“果然是个好主意!”“纪南天听令,从今日起,你便是夏国之君,若做的不好,我一样会回来找你,你可听见?”语声带笑,在纪南天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个年轻人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先皇陛下,你若在世,会令臣如何作答?这个你最疼爱的儿子,偏偏不愿继承你的皇位,要是没有当年之事,他还会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若是没有当年,他是否也想南宫苍敖那样,是个可以开怀大笑的男人?可惜,没有假若,这个皇朝欠他的,已经太多太多。一片寂静之中,终于,纪南天慢慢跪在地上,叩下头去,“臣听令。”是年,平康皇于正殿大火中丧生,湛王在登基之日弃其帝位,禅位于前朝旧臣,与鹰啸盟之主南宫苍敖携手而去。天下为之哗然。四月,春日烟雨,一舟横渡江上,水汽烟雨浑然一色,迷蒙似雾。有人在舟上横琴而卧,边上的有另一人将煮熟的酒递了过来,“湛然,你过的可开心?可曾想念那座皇城?后悔随我浪迹江湖?”“醒时诗酒醉时歌,我已有酒有诗,能琴能歌,更重要的是还有你相伴身侧,你还要问我开不开心?”斜卧的人松着衣襟,接了酒盏去,“我只回你四个字。”“哪四个字?”“夫复何求。”倾过身去,梨花酿的酒香袭人,唇间的滋味却更引人欲醉。日月穿梭,花开花落,但求无梦南柯。富贵浮云,青春去也,不乐如何?【正文完】【番外】番外一所谓鬼手(一)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所以无论是阑东国,还是夏国,江湖始终是江湖,两者没有什么不同。从阑东一路到了大夏,路上所见所闻让肖虎感到十分新奇,除此之外倒也没有特别之处。今年他二十多岁,至于多多少,他没高兴去算,那是梅子的事。梅子比他小些,在他记事起就认得梅子,梅子读书写字那是一等一的好,无论别人说什么教什么,一学就会,谁往她面前一站,无论说什么出来,梅子都能模仿的惟妙惟肖。怎么又会想到梅子……肖虎责问自己,同时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明白的抽痛。“卖饼叻,好吃的梅子饼,酸酸甜甜,一个接一个叻……”小贩吆喝着从他身边走过。“我要一个!”他连忙叫住小贩,付了钱拿了饼,才又想起来,梅子已经吃不到了。他亲眼看见山崩,把梅子的村都压了,他等了几十天,别人都说人都死了,那梅子是不是也死了?肖虎不愿意去想。也许她还活着,只要没见着尸体,梅子就可能还活着。慢慢吃着梅子饼,他低头走路,想着要去找份活来做,身上的银两已经不够用了。肖虎是个魁梧的壮汉,像他这样的人要找份活来做不难,走在路上也很少会遇到故意找麻烦的,当然,除非他有心去找别人的麻烦,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前面赶路的,长不长眼?没看见有人要过,让让道会不会?!”吃下最后一口梅子饼,他忽然冲前面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