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蜻蜓给晃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伏在地上,只瞧得见光亮如镜的偌大殿堂里,自己小小的倒影。
听说皇宫里都是金砖铺地,看来这也是言过其实嘛!张大姑娘可以肯定,这地上肯定不是金子打制的砖。只是这些砖可真漂亮,一块一块拼接得整整齐齐,擦得锃明瓦亮,踩在上面都让人有些舍不得。
啧啧,也不知这么好的砖是怎么做的,要是能给普通人家做面镜子多好?她尽量胡思乱想着,来化解自己的紧张,然后才能打起精神,好好应付这位真龙天子的问话。
可是等啊等啊,直等到她两只膝盖头跪得都有些发酸僵硬了,还没听到有人问话。
这可奇怪了,张蜻蜓有些纳闷。她明明在进入宫城之后,就听到有人说皇上宣她觐见。潘云龙还想跟进来的,却给太监拦下了,说皇上就传了她一人,让他在外头候着。
张蜻蜓忽地在想,会不会其实是皇上还没到,那太监先把她给忽悠进来了?那这要跪到什么时候?
张大姑娘心想自己不能吃这样的暗亏,于是一点一点慢慢拧动着僵硬的脖子,大着胆子先往左边动动,飞了一眼上去。有太监,没皇上。
再如法炮制,往右边迅速飞一眼上去,有宫女,没皇上。
前方不太好努力,但她都跪这么久了,要是皇上在这儿,不早该说话了么?张蜻蜓心中暗自给自己鼓了把劲,兴许皇上是在看书,没瞧见她?
可是,正当她缓慢地抬起头时,却正好和一双炯炯有神注视着自己的眼睛瞧了个对眼!
妈呀!张蜻蜓的小心肝吓得怦怦乱跳,这皇上明明就在这儿,怎么不吭声的?这不是成心欺负人么?
她还没来得及抱怨几句,就听龙椅上的那个人轻哼了一声。动静不大,但在静得连呼吸都听得见的大殿之中,却仍是清晰可闻的。
你坐在那儿有啥好哼的?我跪这么久了还没哼哼呢!张蜻蜓不想装傻,索性打破这个僵局,再次高声呼唤一次,“臣妾潘章氏参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静默了一时,才听到皇上终于开了金口,“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啊。”
既然开了头,张蜻蜓就不怕了。不就是个人吗?当他是隔壁老王家隔壁的老李就得了!
张大姑娘如此一想,胆气愈壮,中气十足地答,“谢陛下夸奖!”
旁边的太监宫女听得嘴角直抽抽,心想这女人真不愧是潘元帅的儿媳妇啊,这嗓门可真够大的。没听出来皇上在骂她么?还应得这么快,说话可真够牛气的。
皇上原本以为,自己那么一说,张蜻蜓就算不被吓得抖如筛糠,肯定也会惊得说不出话来,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子竟然如此大胆,厚颜无耻地来谢他的夸奖。真是……让他都快无语了。
皇上无语了没关系,张大姑娘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就好了。按照进宫前从大哥那儿临时抱佛脚略学的一点礼数,自己把话接了下去,“回禀皇上,臣妾今儿来,是来叩谢皇恩的。谢谢您赏赐丽嫦姑娘和我做姐妹,往后臣妾一定会好好待她,请皇上放心。”
她这说得还挺溜的呀!皇上鼻子好玄没气歪了,也不再装高深莫测了,开门见山地问她,“你对这门婚事很满意?”
“当然。”张蜻蜓咽了咽唾沫,在衣襟上暗擦擦手心里的汗,把话说了下去,“臣妾自进门后,一直忙于打理家务,抽不出空来侍奉家中的长辈。现在皇上肯给臣妾赐一个姐妹,往后就可以让她代臣妾孝敬长辈了,臣妾当然满意,非常满意!”
皇上听出点意思来了,这个小女子可不简单。表面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这底下是绵里藏针哪!
“朕赐丽嫦给潘云豹为妻,可不是仅仅是替你侍奉长辈的。她还要和你一样服侍相公,生儿育女,明白吗?”
“臣妾明白!”张蜻蜓咬了咬牙,先应承下来,然后才道:“不过她可能除了侍奉长辈外,是做不了其他事的。”
“大胆!”皇上的声音猛地凌厉起来,“你这妇人,这样的话也是你能说得的么?”
上位者的威严犹如无形的寒流,瞬间将整间空旷的大殿都冰冻三尺了。张蜻蜓攥紧微微颤抖的双拳,却是勇敢地抬起头来,“请问皇上,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么?”
“你这妇人,还在装傻?”皇上似被她的举动彻底激怒了,脸色阴沉得可怕,“丽嫦嫁入潘府,就和你一样身为潘云豹的妻子,她凭什么不能和为你的相公生儿育女?你这是妒忌!罪犯七出,光凭这一条,你就该被休弃!”
张蜻蜓头昂得更高了,继续不怕死地道:“那照皇上这么说,如果妒忌就该被休弃的话,全天下的妻子都应该被您下旨给休了!”
“放肆!”皇上是真的生气了。如果说之前的佯怒只是为了试试张蜻蜓的胆量,可她现在的强硬态度却让皇上感觉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你这妇人居然敢胆在朕的面前阻拦丈夫娶妻纳妾,颠倒纲常,简直罪大恶极!你信不信,朕现在就可以下旨,让潘家休了你?”
“臣妾相信!皇上您是天下人的皇上,您说话没人敢不听!”
张蜻蜓不想哭的,她不想示弱,可是她也知道,这位身穿龙袍的大叔真的可以决定她一个小小女子的命运。泪水虽然不听使地夺眶而出,但她仍是不愿意放弃,她要为守护自己的家园作最后一次努力。
“可是皇上,您即便休了我,臣妾却也是不服的!自古女子出嫁从夫,不是从皇上吧?若是臣妾没办法让您满意,但臣妾让自己的相公满意了,您为什么还硬要我的相公来休我?难道就因为您看不惯臣妾不喜欢您赐给我相公的女子?可臣妾要是能喜欢和自己抢相公的女人的话,那臣妾不就是个没心没肝,一点都不爱他的女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