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是榆树,北恒树种这么多,怎么偏偏要用榆树?”谢征南原想换一种木材,免得总是旧忆重现,心乱如麻,那样实在对不起凝兮。
或许他该早日向凝兮坦白失忆之事,包括坦白自己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另一位女子巧笑嫣然的画面的事实。
说来可笑,新婚第二日,早不恢复晚不恢复的记忆竟有了一丝松动,真是天意弄人。
但皇上曾有旨意,谢征南的失忆或许涉及军情,除极亲近之人外,断不能被外人知晓。以免消息走漏到谷梁人耳中,用以大做文章扰乱军心。
凝兮已是他的妻子……为何还是觉得难以开口?
谢征南想,此事并不厚道。他一无法坦然地陈述旧情辜负凝兮,二无法完全信任凝兮作为齐蒙公主的外族身份。
涉及战事,且待他再仔细斟酌一二吧。
“当然是因为榆树木质坚韧,又随处可见。”凝兮道。这还是当初江临澜告诉过她的,虽然如今已远在他国,但凝兮还是希望有个关于故乡的念想,那秋千便是朝华殿中她最爱的陈设。
“好,既然是你认可的,那就榆树。”
树影斑驳的石板路上,二人并肩而行。明明是最亲密的夫妻,却都藏着不可言说的旧事,谁都没有全心全意托付感情。
或许只要简简单单的插曲,就可以把表面的平静全部打破……
谢府的仆人们都被召到了正厅,年纪稍大些的有好几个,从衣着和装饰来看,她们应该就是谢府里分管着不同事务的实际“掌权者”。
“少爷安,少夫人安,今日这般早就将我等召来,不知有何要事吩咐?”说话的是一位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他眼神划过凝兮略显孕态的肚子,脸上的笑容有些谄媚。
凝兮道:“我刚嫁进谢府,还不认识各位,便想着跟征南一起见见大家。”
“老奴名叫谢庄,是从小伺候在老爷身边的,二十多年来,一直作为管家统领着谢府所有的下人。如今您掌管家中事务,谢庄自当将库房钥匙双手奉上,任由您差遣。”
他将钥匙捧在手中,恭顺地递到凝兮面前。
这么顺利?
凝兮看了眼谢征南,见他点了头,这才接过钥匙。
“谢管家有礼了,这么大个府邸,往后还得靠您多多尽心管理才是。”凝兮摆手示意谢庄暂时退到一旁,又朝其余人说道:“你们也介绍一下自己吧。”
“奴婢乃是负责谢府上下吃食的柳嬷嬷,身后这两位分别是主使着衣住行相关琐事的岑嬷嬷、掌管阖府花草景观的莫嬷嬷。”说话的柳嬷嬷稍胖些,她长得慈眉善目的,并不似坏人。
站在柳嬷嬷左后方的两位嬷嬷分别向凝兮见礼。“少夫人安好。”
待年老些的掌事仆妇和一等丫鬟们回完话,已经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
凝兮看了看渐渐升起的太阳,觉得有些疲惫。“今日就到此,大家都去忙自己的事吧。”
她轻轻拉了拉谢征南的衣袖,后者立刻意会,朗声说道:“少夫人已有身孕,诸位务必仔细照顾,若谁冲撞冒犯以至于惊扰到我谢家血脉,决不轻饶。”
院里的众人闻言,纷纷应道:“是。”
谁也不敢说一句闲话。
回彩云轩的路上,凝兮一直在思考,谢府众人对她的到来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若说不欢迎,今日那谢庄管家未免将掌家权力交得太快了些,三位嬷嬷亦是满脸和善。可若说欢迎……当真会有人喜欢天降一位“管理者”吗?
“征南,往日里你与公公御下可严厉?”她抬头问道。
“近两年来,我与父亲皆在战场之上,家中诸事都交给了庄叔打理。远在千里之外,自然无法御下。”谢征南答道。
“我总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不能用钱和权考验人心。或许是因为有你坐镇,府中众人才如此和睦恭顺。征南,我想查一查这两年的账册,你不介意罢?”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作为谢府的少夫人,这本来就是你的权力。”
他的认可让凝兮感到十分愉悦。
书上还说过,适当的亲密行为可以增加荷尔蒙的分泌,使得喜欢越来越深,比如一个恰到好处的吻。
凝兮突然站定,谢征南见她没有跟上,转回头来望着她。
“怎么了?”
凝兮不答,只是笑着上前一步,踮起脚侧身在谢征南的右边脸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