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婵说得字句清楚,凑近了他,也不在乎周围卫兵和牢里那些眼睛,语气与动作之急切,倒真像个救夫心切的新婚妻子。
“谢大人,镇国公他怎会谋反呢?这定是陷害,是有人蒙骗陛下,让陛下怀疑镇国公的忠心。”
她袖子几乎碰到他的手,谢玄遇不动声色挪开。
“说起不怕谢大人笑话,本宫与驸马情意甚笃,若是驸马有个三长两短,本宫也不会独活。”
她眼里蓄着泪,就分外亮。整个囚室都是她烁烁的光辉。谢玄遇却没来得及注意她这身打扮与所说之语的矛盾之处,只觉得她说什么话都有七分假、三分真。
而那三分真,尤其让他心焦。
“谢大人?谢大人,本宫烦扰到大人了么?”
她尤自在他耳边絮絮。
“此处人多眼杂,本宫不能久留。他们不让本宫进去看五郎…”她语气很哀恳:“大人看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帮本宫去看看五郎是否安在、是不是被用了刑。公主府愿倾力救驸马脱罪,望大人…”
她双目明澈、旗鼓相当地站在他面前。
“若是五郎有何交代,定要告与本宫。”
这话像句暗语,他立即在地牢微暗的光里与她对视,那瞬间他忽而读懂了她。
萧婵未必真的在乎元载,也未必真的不在乎他。只是造化弄人、她连自己都骗过。
“下官失礼。”
他低垂眼帘。
“此事实非下官力所能及。”
说这话时他已下了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决断:
那玉佩,他不想给她。
低头时他看不见萧婵在暗处的眼神变化。
那是笑意。
是瞧见所谓光明磊落之人所潜藏的私心、那私心正在啮咬、侵蚀、损坏他,让他早晚堕落成像她一样的人。谢玄遇躲闪的眼神胜过蜜浆美酒,比所有毒药都让人微醺,比昨晚的高潮都让人愉悦。
若不是在地牢里,她几乎要呻吟出声。但她没有。
她扬起头,像个真正的公主那般对他行了个礼,两人就擦肩而过。
谢玄遇闻到她身上的浓重南海沉香味道,在袖中捏紧了手心。
他拒绝了求情。
若是他执意不肯帮她,那么萧婵就只能去求那个人。
那个端坐重华宫上、漠然允许一切发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