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上的伤痛虽尖锐,却也不难忍受,心里的痛令人坐立不安。当丁思若是胭脂,她还可以在此处安身立命,找个被逼无奈的借口聊以,可如今,他怎么可能再坚持什么,她又该如何?正扶着床柱起来,四儿回来了,赶了两步上前扶住她,埋怨道:“秦大夫不是交待过了么?趴着身子躺下去,不要乱动,仔细又扯裂了伤口!千万要保重身子!”思若牵起嘴角想笑一笑,无奈却只能做出一个颇有些难看的表情,嗤笑道:“我如今自会保重!难不成,还死等谁来搭救不成?”“万不该说这样的话。”四儿道,“倘或让王爷听见了,不知道该如何伤心呢!”“不说他了。”思若轻轻地摆了摆手,低声道,“你去趟家里,让三儿上城里打听打听。”“打听什么呢?”四儿傻乎乎地问。“问问乐家私塾可有事儿?”她思来想去,唯有知已知彼方能自保。那一日晕厥过去之后的事儿自己全然不知,真个成了瓮中之鳖,难不成要任人宰割么?“嗯。”四儿点了点头,又将她扶起来送回床上,叮嘱道,“我可以去找三儿,但你也得听秦大夫的话,好生歇着,如若不然,王爷回来了,还不拿我是问?”他不会再回来了。思若这样想着,就干干地冷笑起来。“姑娘,可是我说错了什么?”四儿被她笑得浑身发毛,忍不住又问。“没什么。”她不愿多说,轻轻地闭上眼睛,只道,“去吧。”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四儿回来了,抖了抖斗篷上的雪,这才掀帘子进来。思若幽幽地睁开眼,冷冷地问:“怎么样?”“三儿去了,一会儿就来回话。”四儿咕嘟嘟喝下一口热茶,重重地喘了一口气,鼻头冻得通红,双手不停地搓揉着,“这会子只怕是也该到了。”思若再一次闭上眼睛,佯装的平静并没多少作用,只让她更“加愤慨,躺在床上也不安生。“姑娘!”三儿的声音在窗户外头响起来,一字一顿地道,“私塾里头没什么事儿,平常得很。”思若不吭声,四儿又出去了,冲他问:“你是不是没仔细打听?”三儿摇了摇头,将四儿往旁边一推,又低声道:“姑娘只管放心,外头的事儿有我看着,真有什么,一定第一时间过来告诉。”“三儿。”四儿瞥着他,“今儿个怎么了?说话阴阳怪气儿的?”三儿只道:“好生照顾姑娘,少说话,多做事。”“你这人!说话怎么没头没脑的!”四儿生气了,冲他咧嘴,“我什么时候照顾姑娘不尽心尽力?”三儿看了一眼屋里,深深一笑,低声道:“四儿,来前儿手冻了一下,你去找些冻伤药膏过来替我抹一抹。”到底是亲兄妹,先前虽还不高兴,一听到他说不舒服,立刻忙着去找药。眼见四儿走了,三儿才压低声音在窗檐下低声道:“姑娘放宽心,我虽不知您为何受的伤,也不知王爷去了哪儿,但姑娘挣下的家业还在,甭管发生了什么,我是一定会站在姑娘这边的。”思若本就感慨,一听到三儿这样的体己话,忍不住鼻子酸酸的,沉沉地叹了一声。三儿也不等她回话,便又笑道:“如今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身子,调养将息好了,还怕没个以后么!”这话劝得实在没意思。思若低声应道:“不妨事,你回去吧。”三儿听了,转身出去,思若听见他拉了四儿在墙角小声地交待什么,只听到四儿吃惊地喊了一声儿,便再没了。三儿走了,四儿掀开帘子进来,忙着端茶倒水,比往日更加殷勤了,还趁着思若不注意,收起了绳子和刀子,一溜烟儿拿到外头去。思若苦笑,心里暗暗想,他们都当我被抛弃了就活不下去,殊不知姑奶奶不是第一次被他抛弃,早已轻车熟路了!这会子自救不暇,怎么可能自寻短见?自这一日起整整半月的时间,乐家老太太那边没有动静、乐风不见人影。思若在这比邻居里小住,成了野草一般自生自灭,无人问津,倒是三儿、四儿兄妹重情义,照顾周到。这些时日,她身上的伤这几日已见大好,结了痂儿、掉了盖儿,却没由来生出一股子痒痒劲儿来,又不依挠挠,越挠越痒,着实难忍,四儿见了,便一个人偷偷出了门,打算去京城中找秦雨开些药。思若瞧见了,并没开口拦她,横竖人已经出去了,这半月来,四儿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还要一个人收拾这么大的院子,就当抽个空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