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成之际,燮王与新世子夫妇正要升殿受谒,此时宫外仿佛水波涟漪一般,传来不轻不重的喧哗。 喧哗声并不惊惶,笑意与惊呼越来越近。 “禀报王上,陈国主送上贺礼。夜明珠一对,银犀角十双……” 副使念到此处,却仿佛哽了一下,“国主亲笔所书,言明,这是替世子妃添妆。” 微微的骚动在人群中响起,疏真端坐如仪,气定神闲之下,不自然流露的清贵尊华,却是让所有人都暗自纳罕。 陈国主当年被越人滋扰十城,她当时替他主持了公道,如今这是…… 疏真无奈的摸了摸额际,知道金禅在城下的喊话,终于使得流言传开了,如今各国或明或暗,心中都是有数。 随后又有数为国君和世家家主派人送来重礼,众人啧啧称奇之下,看向新世子妃的神情也越来越奇怪,有消息灵通的,开始窃窃说起那个古怪而离奇的流言。 众人随即拜见行礼,正要赐下宴席,又有客到,这次来的,竟然是狄人大王的使者。 两国交兵,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大敌送礼,使得所有人都轰然起身围观了。 “我们大王听说世子大喜,特地送来贺礼。” 使者口音有些怪异,态度也不那么恭谨,礼物更是寻常的貂裘野味一类,但人们想起这次的大胜,面上都有欣喜自得之色。 礼物呈了上来,使者却并不退下,他手一挥,另有一只狭长木匣被送上。 “这是我们大王给世子妃的贺礼。” 金禅这是在捣什么鬼? 疏真心中想着,却断然起身,接过木匣。 翻开一看,顿时只觉得金光灿然,竟是一柄精美的纯金带钩! 带钩乃是狄人等异族随身之物,开始只是装饰,后来却刻意磨得锋利,作为山穷水尽之时,自行了断的器物,特别是女子,若要不受他族男人的侮辱,便会将此物刺入咽喉。 朱闻一向镇守边疆,乍一见此物,顿时怒火上涌,目光如电一般射向来使,“好大的胆子!” 疏真不动声色的看完,甚至还抚摩了一下带钩,赞了一句,“真是好手艺。” 随即看向来使,“替我感谢你们大王。” 未等他回答,她微微一笑,明艳飒然之光,顿时让所有人都心中一荡,随即却被那眸中冷意震慑—— “来人,去取我的回礼来。” 她召过侍女,吩咐了两句,不多时便有人呈了上来。 那是一件白色长袍,却被生生剪去了袖子。 “我们天朝是礼仪之邦,不至于闹到禽兽一般,行逼奸侮辱之行,你们的妇人可以将带钩取下了……这是送你们的大王的。” 疏真眨了眨眼,嫣然笑道:“我们天朝,只要亡国之君着了这素白袒衣,出城跪求,自愿为臣,便不会为难敌国上下。” 使者语塞,怒气上涌,再要多说,一旁的侍卫得了朱闻眼色,将他用力“请”了出去。 于是宴席开始,刚过一盏,外间喧哗又起。 朱闻放下酒杯,暗骂:“真是没完没了了!” 下一瞬,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明黄绫袱包着的诏令,九龙翻腾上下,代表着无上威严。 自燮王以下,众人皆肃然起立,静候天子旨意。 出乎所有人意料,这并不是什么圣旨,而只是单纯的礼单。 众人先还以为天子年幼,看重燮王威势,这才有所赏赐,谁知钦使卷起黄绫,开始朗念,众人越听越是不对—— “三龙二凤凤冠一座,东珠一斛……” 这、这根本不是世子妃该有的礼制! “金翟鸟一只,嵌硌子一块,碎小正珠十九颗,随金镶青桃花重挂一件,嵌色暗惊纹小正珠八颗,穿色暗惊纹小正珠一百八十人颗,珊瑚坠角三个……” “绣五彩缎金龙袍料五匹、绣五彩缎蟒袍料二十三匹、绣五彩纱蟒袍料二匹、织五彩缎八团金龙褂十八匹、绣五彩纱龙袍料三匹、片金二十匹、蟒缎二十匹、大卷闪缎三匹、小卷闪缎三十二匹、妆缎三十匹、上用金寿字缎二匹……潞蚰八十匹、宫纱二十匹、绫一百匹、纺蚰一百匹……” 众臣子窃窃私语,有懂得朝廷礼制规格的,已经发觉其中蹊跷—— “这明摆着是公主的嫁妆样式!” 这一句暗暗一出,许多人轰然响应,各人心中都有了计较。 念到末了,连“紫檀座汉玉水盛一件,紫檀画玻璃五屏峰”这类室内用具都有,简直太明显不过,这是给公主下嫁时的陪送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