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多了,心里像是生生挖去一块。痛得不知如何是好。面上反而平平的没了表情。
钶笕在一旁见他脸色青白惨淡,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他自己却似乎恍然不觉。忍不住低声道:“你别这样。”
“不会的。”这一声像是把容瑄唤醒了。先是定定地看看钶笕,把眼转向戡明。“他明明是去了枫池,你跟我说过他在六哥那里。”
他焕散的眼中又有了一丝神采,却是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希冀。灼灼的有些怕人,戡明竟不敢开口骗他。
“你告诉我。”容瑄却认准戡明,等了半晌不见回答,似乎是想过来拉住他。却不觉自己两脚已经软了,进门才走了两步,脚下微微一踉跄,跌坐在地上。
钶笕吃惊,急忙过去扶他。戡明不情不愿,也只得过去细看。
容瑄似乎摔得怔了怔,却不声不响。钶笕伸手过来,被他反手捉住。一时情急,他力气居然大的惊人。
“你们骗我!”他遂渐明白过来,眼里慢慢升起的绝望哀痛入骨。声音沙哑得几不可闻。
“谁骗你了。”戡明顿时不悦,上前去掰开他捉着钶笕的手指。“你反正不喜欢皇帝。他死了就死了,皇帝照样有人做。你也不用太过伤心。”
“戡明。”钶笕低斥。
戡明只得住了口。
钶笕心里也乱,想再责怪戡明几句,瞧见他咬着下唇分明不服气,却又低眉顺眼不敢反驳的模样,只得把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会儿工夫,只觉得手上的劲力渐渐松了下去。
回头看时,容瑄已然失了知觉,眼角一滴泪水,正无声无息的滴落下来。
戡明见这般情景,也不敢再如何放肆,先将自己床铺让了出来,又见钶笕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他在旁边干咳了两声,见钶笕并不理会自己。
忍不住拽了拽钶笕的袖子,酸溜溜道:“你还不快去找个大夫来。光愣在这儿做什么。”
好在钶笕虽然情急,却还不至于方寸全无。闻言看着容瑄微微突起的身形想了一想:“……他只是一时刺激太过。你先去拿些水来。大夫稍后再说。”
戡明在房间里左右看看,从桌上拿了个瓶子过来。
钶笕接过来给容瑄喂了两口,突然发觉不对。抬头瞪着戡明,皱赽眉来:“酒?”
戡明一时拿错了,此时抵赖不过,只得腆着脸点头。
钶笕眼中微有怒意,最终还是忍了,微微叹了口气:“你不比从前,酒这东西,你日后也少喝的好。”
戡明向来好酒,钶笕这些话也不过随口一说,不指望他能真听得进去。谁知戡明闻言稍稍一愣,倒是唯唯诺诺的应了,神情非但没有丝毫不快,反而还带了三分喜滋滋的味道。
钶笕心下微微一动,并没有多想,戡明讨好地要去换水过来,被他拦下了:“……现在让他喝点酒也好。”
又举着瓶子让容瑄喝了两口。
幸得容瑄果然如钶笕何料,只是一时伤心太过。这几口酒下去,不一会儿就呛咳着醒过来。待想起方才一幕,脸色被烈酒烧出来的一抹红晕就一点点退下去。
钶笕也不知如何宽慰,戡明忤在一旁,情知自己说话只怕容瑄也不爱听,不开口倒比开口好些。一时两人面面相觑,皆成了闷口葫芦。
容瑄反而远比他们想像当中的平静了许多,不吵也不闹,只是捉着被子的手分明在发颤。见钶笕手中拿着瓶子,径自拿过来。
钶笕张张口,想说什么又忍住了,默默的任由他颤微微地仰头灌下两口。
容瑄捏着那个瓶子半天,总算没有颤得那么厉害。这才以沙哑难辩的声音艰难地问道:“他是怎么去?”
“……葬身火海。”钶笕本不欲在此时再刺激他,可看见他神色坚持。只得将所知原话述说。
此事原本是由一名容湛亲信自去理会,不必皇帝亲自前去。谁知容卓救人心节,瞒着众人顶替那名副将进去。探子只知原本说好是以一个时辰为限,可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一行人进去了就再没有出来过。那火烧得烈,一直烧到天明方止。院中飞檐画栋,全化成灰了。几个大活人,更是没有地方去找。
容瑄静静听着,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火海……”回想起那天夜里,烧红半边天宇的火光,那种妖异而狰狞的红,仿佛还在眼前一般,一闭眼就清晰的浮现出来。他喃喃的念了几遍,泛出一丝苦涩笑意。“……当日容卓从京中脱身,也是一把火烧光了整座风行殿,有谁知道竟成了今日的征兆。”
他脸上木然,然而语气中哀恻之意,伤痛入骨。
戡明只道他同皇上应是关系僵硬,纵然不是分敌,想必也好不到那里去。眼下见他因容卓死讯伤怀至此。不由得多看他两眼。
钶笕低声道:“事与至此,还望节哀顺便。湛王爷不会放过刘敬亭那贼子,定会为他报仇。”
容瑄心下痛极不语,纵然能拿到刘敬亭,将之千刀万剐剥皮抽筯。难道就能换容卓好端端回来么。
之前那个虽然笨手笨脚,生不好火煮不熟饭,却一直小心翼翼,生怕他冷了饿了,陪着小心讨好他的人。就这么的不见了,再也回不来?
那日分手之时,容卓还伤了脚,一路走下来该有多疼,却还怕拖累了他,一路硬跟下来。他不但没有好好看过容卓一眼,只是恶言恶语,赶着他走。就连一句路上多加小心的话,最终都没有叮嘱过。
这般一想,心里仿佛被活生生扯去一团血肉,疼痛得越发不可抑止,几乎要教他喘不过气来。偏偏脑子里的思绪就如同着魔了一般停不下来,钻着牛角尖非要去细细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