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看了眼被喊了名字后下意识抬起脸来的少年郎,不由得笑了一下,道:“师娘喊我莲花就好,毕竟……”
他的目光与李相夷的对上,后面的话便没有再继续,不过在场的其他人已经明白了他话中未尽之意。
他面上笑容不减,看了眼走到身边的男人,才又重新看向芩婆,对她道:“师娘,这是……与我相伴终生之人,你唤他阿舟便是。”
鹤之舟背脊莫名有些发凉,他回忆起从前那次上云隐山的时候,似乎李莲花在他与芩婆见面之时,并非这样与芩婆介绍他的。
而如今除了芩婆,漆木山也还在……
他头皮紧绷,忙不迭地朝眼前两位长辈行了个礼:“晚辈鹤之舟,见过二位前辈。”
漆木山:……
芩婆:……
刚丢下道天雷便没事人一样的李莲花牵住了鹤之舟的手,抢先问:“阿舟,四顾门的手足如何了?”
他在鹤之舟眼中总是最紧要不过的,故而一听他的问题,这人便顾不上旁边还反应不过来的两位老人,连忙反握住他的手,安抚道:“多得有刘如京在,你的那些手足有大半都撤了出来,虽仍旧折损了两三人,但其他人不过受了些伤,将养些时日便没事了。”
李莲花知道未能全部撤出时还是有几分遗憾,不过他知晓能有如今的结果,眼前这人定是拼了命的阻止,便也很快释然,只是笑着同他道:“那不是多亏你了,鹤大东家。”
李莲花每次这么喊他的时候,都有几分千回百转的味道。
明明是听惯了的程度,但旁边站着三个身份非同一般的人,鹤之舟的那张薄面皮没能撑住,到底是红了一对耳朵,眼睛心虚地朝已经瞪起了眼睛的漆木山飘了过去。
就是这副样子,才让李莲花每每都喜欢逗他。
不过看着这个徒弟顿时好像变回了小时候那副调皮捣蛋模样的漆木山有些坐不住了,臭着脸,拖长了声音地喊了一声:“莲花——”
李莲花抠了抠鼻梁,“又怎么了,师父,我话还没问完呢。”
漆木山哼哼了几声,还没来得及嘟囔,便被芩婆瞪了一眼,顿时只能悻悻地摸了摸胡子。
芩婆则看向了鹤之舟:“既然你与莲花……那我便直接叫你阿舟了,莲花说你知道碧茶的解毒之法,可是真的?”
鹤之舟点了点头:“本也是要告诉二位前辈的。”
他看了眼李相夷,又看了看身边的李莲花,才继续道:“碧茶之毒乃是天下至毒,因着是散功毒,所以无法以内力逼出,这世间唯有忘川花有三成几率解其毒性。不过如今莲花武功已经恢复,可以帮着压制碧茶,再辅以其他灵药,还有针灸药浴,解毒的可能性也会大大提高。”
“忘川花?”芩婆饱览群书,自然是知道这种灵药的。
只是这灵药并不易寻,她也仅仅是听说过,不曾真正见过这种能使人内力大增的同时还会丧命的双生之花。
鹤之舟将自己当初寻到忘川花的地点跟过程事无巨细地告知了眼前两位老人。
已经猜到了二人来自未来的漆木山跟芩婆听着他对忘川花位置的细致描述,又听他说守了好几个月,便知他在守着忘川花成熟的那几个月中定是时时前去查看,才能在时隔多年之后仍对那处位置记忆犹新。
这叫乍然听说小徒弟寻了个男子定下终身的两位长辈心中舒服了许多,毕竟于他们而言,小徒弟喜欢男子还是女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待他们归天之后,小徒弟的身边能有个伴,能有个家。
反倒是如今还未看乔婉娩那封诀别信的李相夷神色间有些恍惚。
他想起自己被换下的那身衣服,还有醒来时被鹤之舟抱在怀里的事,便不由得面露微妙。
从未觉得自己会喜欢男子的天下第一总觉得自己今日像是在做梦,否则怎么会遇上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后,突然转了性子,抛弃了阿娩后与一个男子定了终身的自己。
只是他晃神的时候,跟前的四人已经说到了明日就启程前往崖州,一起去寻忘川花的事。
少年郎张了张嘴,“可是……”
话还未说完,李莲花便抬手拦了拦:“哪有什么可是,四顾门没了你也不会出事,顶多就是解散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相夷皱了皱眉,顿时回忆起方才跟前这人与那个叫鹤之舟的男人间的对话。
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原本东海的一战中,四顾门会损失惨重,而他中了碧茶之毒后功力十不存一,最终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回到四顾门,而是任由四顾门解散。
如今未曾经历过手足怨怼,门内伤亡惨重的李相夷一时难以想象自己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四顾门会这么轻易地解散。
哪怕曾经说过,四顾门没有他就是不行这种话,但他却从未觉得四顾门真的离不开自己。
云彼丘便算了,石水又还年少,白鹅向来不管事,但紫衿跟汉佛两人,竟也没有阻止吗?
李莲花只是看着他,面容平和得没有丝毫波澜:“如今的你与我不同,未必会走上同样的道路。不过你如今这身伤,即便回了四顾门,也不过是给大家添乱罢了,还不如与我们一同先找到忘川花,将伤势养好之后再回去。”
李相夷看着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目光闪烁地迟疑了片刻后,终于是点下了头。
番外之舟花回到十年前(八)
鹤之舟在山下的镇子里寻了一辆宽敞的马车,一行人一起赶往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