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璋松松搂着他,答:“不算药。”
“是。”崔灵洗强捺迟疑之色,镇定道,“徒儿想起来了,是……独角白鹿的断角。”
她始终维持着跪拜的姿势,因此没能看见此刻游滁复杂的神情。
游滁静静地望着她,突然唤了声“灵洗”。
一身艳丽绯衣的天凝首徒膝行一步,仓皇说:“师尊……”
“你修行已有两百余年了吧。”游滁将手背过身后,仰头闭上眼,道,“从你入我门下的这一百九十六年……”
“你怎么会糊涂到,把断角当作一条柳枝?”游滁厉声道,“白鹿的角的确可作一味药——但,偏生这成品中,加的却是无法药用的柳枝!”
崔灵洗深深埋着头。
半晌,她颓然地,再度把头重重一磕。
门外,裴桁之怔怔地呢喃:“柳枝……”
姜照从温暖的臂弯中茫然偏头,与应璋四目相视:“一条柳枝加进去,会怎么样?”
应璋略笑了下,而后压平唇角,半嘲不嘲:“背后之人运气不错,歪打正着。”
一条并无任何药性的柳枝加进去,偏偏误打误撞,反倒画龙点睛,催发了一念长生泪,为它增添了一股独特的自然清香。
而白鹿的断角,是做不到的。
“如今想来……恐怕那涤心丹,那不知摧山……都并非是你炼的吧。”游滁满面疲态,像是苍老了十岁,“当初你炼就不知摧山时,我便心有疑虑。你虽非出身世家,但也是丹道名门之女。据我所知,你在本家中从未受过苛待,因嫡脉身份,反倒待遇优容有佳。”
崔灵洗艰难挤出声音:“我……”
游滁语气沉重:“但不知摧山,是魔丹啊。”
如一道惊雷,劈向在场诸人。
裴桁之失声道:“魔、魔丹?!师姐炼的……是魔丹?!”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我反倒忘记,那日你赢得并不光彩。”游滁并未理会,反而叹道,“我的弟子炼出举世不容的魔丹,虽然是天阶灵丹,可当时诸位长老已隐晦暗示我,要我将你从门下除名——因为若要炼就魔丹,需经历过世间最惨痛之事,当时的心境必须是一生中最悲伤、最愤恨的时候……这样的人,是潜在的危险。但我抗下了压力,保住了你。”
他甚至已经往轻了说。
然而自幼享受着鲜花与掌声的丹道名门之女,从小众星捧月,长大后一帆风顺地拜入游滁门下的天凝首徒,怎会有如此心性?
游滁摇了摇头,语气自嘲:“可叹我识人不清……想必是你背后之人,当初心境动荡,才会炼出魔丹吧?”
姜照眼睛一动。
他似有所觉,蓦地拧头朝门外看,视线越过裴桁之,落在遥遥的两道身影上——
紧接着,游滁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此人为你保驾护航了一百九十六年。”他说,“他是谁?”
第74章
“此人为你保驾护航了一百九十六年。”游滁的声音轻而淡,“他是谁?”
周围静得可怕,地面上的阴影都仿佛冻住了般一动不动。
良久,游滁才沙哑道:“如果你不愿说,那便让一直跟随你这么多年的她们来说。”
崔灵洗闻言再也不能保持沉默,她蓦地支起上身,面上难掩惊愕,喊道:“师尊!”
游滁不再看她,抬眸扫向门外呆呆立在原地的裴桁之:“桁之,你去把她的两个女侍带过来。”
裴桁之愣怔地和自己的师尊对视了数秒,半晌才转了转晦涩的眼珠。
姜照冷不丁地同他游移过来的视线撞上,将裴桁之空白的表情收归眼底。
他默默叹了口气,压下心头那股无法言说的滋味,别过脸避开裴桁之怔忡的目光。
裴桁之似乎被他细微的动作惊醒,神情茫然地道了句“是”,而后才僵硬地转身一步步朝外走。
两个女侍出现在众人视野的时候,二人都明显地愣了下。
因为她们都见着了双膝跪地的崔灵洗,加之四下气氛凝重,往日慈眉善目的长老此刻神色肃厉,她们才甫一跨进门便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二人皆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