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溶身子一僵。
他本以为以这些天的作为,傅陵早该明白自己的态度,然后识相一点趁早消失,至少退到一旁,不再打扰。
如今看来,傅陵并非不懂,而是在装疯卖傻,撒泼耍赖。
不待他伸手点穴,缠在身上的人却主动松开,后退两步,垂首道:“抱歉,陆先生,我一时激愤……不、我怜惜你,突然忍不住……我不是想……”
海棠听出是自己的话惹的祸,赶紧出来打圆场:“这家伙今天脑子坏掉了,堂主,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你一时激愤?”陆子溶目光与语气同样冰冷,给了海棠一个眼神,“那好,我也一时激愤。”
海棠立即懂了那个眼神,同情地望向傅陵,而后举起一只手道:“致尧堂的兄弟姐妹,过来一下,堂主有令——”
“看见那个穿布衫的漂亮男人了么?此人对堂主不敬,堂主说了,让大家揍他一顿出气!”
江湖人士纯为出气而揍人,虽然不会伤及根本,却尤为疼痛。傅陵挨的第一拳在脸上,然后是胸口,接着膝弯让人踹了一脚,他整个人便躺倒在地。
拳脚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他身上,在他全身各处砸出淤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傅陵感到好似被一辆车碾过,将他四肢碾作粉末。
他只能干疼着,他也是习武之身,这样的伤处无法使他昏迷。众人见他顽强,便愈发不肯放过他,兴致颇高。
整场殴打持续到药铺关门,致尧堂众人才揉着发酸的手腕离去。而陆子溶早已不在此地。
遍体青肿的傅陵就那么躺在泥地里,不让随从扶他。直到天色昏昏,空中飘雨,他忽然吐出胸中憋的一口气,笑了出来。
陆子溶越是表现得无所谓,他就越是难受。像他这样的人,合该被按在地上狠狠打一顿。不,打上千百顿也偿不清他犯下的错。
只可惜假手于人,陆子溶也出不了什么气吧。若能让陆子溶亲自打他一顿,那些由他带来的不快,是否就能稍稍纾解呢?
……
去过一趟药铺,在外头站得太久受了风,陆子溶回去便病倒了。
汤药一碗碗灌下,也只能勉强维持神志,苍白的面色并无丝毫好转。旁人都担忧焦灼,只他自己数着日子,距离前世最终倒下还有一阵,故仍旧日日在病榻上忙碌。
十日之后,陆子溶终于能下榻行走。按照在药铺算的账,短缺的药材运送到位大约就是这个时间。他直接前往凉州府询问情况。
生病之人的作息乱着,他那天天不亮便醒了,到达官府时根本不到点卯的时辰。他本打算先歇歇,未料守门楠^枫的仆从听说他找钱途,赶紧请他进去:“钱大人在衙门里住了好几日了,不眠不休的,您这会儿找他,他定然已经醒了。”
陆子溶心下一惊,钱途并非那等勤勉之人,他会不眠不休,难道是……
见到钱途时,此人正满头大汗,一手翻着文书,一手将算盘拨得啪啪响。陆子溶走上前,见文书上写着各种药材的数目。
他沉声开口:“先前算过日子,只要及时送出药去,瘟疫便不会伤及人命。如今时日已至,你打算何时将药送予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