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手指夹起最后一页,哗啦一声撇过去,他翻完了桌上的册子,用朱笔勾上几处,推到一边,“我勾的几处,再核算一次。此为证物,不可有丝毫差错。”
旁边侍立的是精通算学的堂众,她赶忙接过,开始敲打算盘。
陆子溶这才将目光移到堂下,跪着的人虽被绑了按住,却梗着脖子,满脸倔强。
见座上之人看过来,他高声道:“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想换个地方做事,致尧堂还不许人走了不成?!”
陆子溶当然说得清此人罪在何处,但他觉得不必解释那么多。他靠上椅背,眯着眼眸,“本座不明白,致尧堂何曾亏待过你,为何想去凉州官府做事?”
胡涂胡乱挣扎着,重重哼了一声,“致尧堂不曾亏待我,就是人人都说堂主冷酷无情,年年冬日都要杀几个弟兄,谁知道何时轮到我?官府虽然没那么多报酬,至少讲究律法,不会随意杀人!”
“官府讲究律法?”陆子溶轻笑出声。
致尧堂每年冬日杀人,其实也有堂规,杀的都是故意害人性命的之徒。只是审理过程不公开,许多堂众只见到杀人,并不知其原委。
但陆子溶仍觉得不用和此人解释这些,沉声道:“你罪行昭昭,依照堂规,致人死亡者可杀。但你并非故意,若能将功补过,为死者雪恨,本座自当从宽处理。你可愿意?”
胡涂脸上的倔强终于褪去,他埋下头,咕哝道:“我不想死。”
钱途死后第八天,罗大壮在被幽州来的使者折磨了一圈后,终于召集手下所有官员议事。
说是议事,实则是宣布钱途的罪行。罗大壮抱着胳膊坐在主座,朝小吏挑了挑眉,对方便站到堂前展开文书,高声宣读起来。
钱途在凉州官府没有正式的官职,归根结底只是陆子溶送来帮忙的,所以众人只是称他「钱大人」。如今人虽然已经死了,却要死得名正言顺。
小吏念了钱途的「十大罪状」,除了一条贪污受贿确有其事,另有八条是胡乱扣上去的,最后一条则是拖延救治、盗卖药方致百姓丧命。
所以,他死有余辜。
小吏念完,众人神情各异,却无一人开口。
罗大壮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此份判决便张贴到城中,也好让百姓们知道他们敬爱的「钱大人」的真面目。从前钱途经手事务良多,今后都由本官亲自掌管——”
“我有异议!”
清脆却气势逼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朝门口看去,却看见几名身着劲装之人围在门口。
门口的官员惊道:“你、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们——自然是打进来的。”为首的海棠带队,大步行至堂上。
罗大壮拍案吼道:“致尧堂?你们要与官府为敌吗?!”
海棠轻哼,“我们与官府为友,可是官府里出了叛徒,正好我们手上有些线索,自然要帮友方查明真相。不过,若凉州官府不用我们帮忙,也可以把我们赶出去——”
她四下环视,众人都躲着她的目光,却没人真去赶她。只有罗大壮一人气急败坏,可见大家不吭声,终究只是说:“方才已然宣读事件真相,海堂主有何异议?”
罗大壮话音响亮,一直穿出官府正堂,钻进门口停着的软轿。
不大的轿子里搁着碍事的火盆和炭炉,轿帘被挑开一条缝,轿中人轻淡道:“将胡涂送进去。”
看不见他的容貌,只见那如削葱的手指、染霜雪的话语,便已令人心向往之,又畏不敢前。
却无人得见,他在放下轿帘后便无力地靠着,慢慢从炉子上取下温好的汤药。
每日九副。大夫说,他的身子寒凉至此,要靠药吊着命。
候在外头的两名堂众一同押着被捆成粽子的胡涂进屋。
海棠令胡涂跪在堂中,侧身问众人:“可有人认得他?”
官员们仔细看了看,很快便有人开口:“我手下的侍卫说过此人的相貌,就是那天给钱大人送银票、买卖药方的!”
“我没有买卖药方!”胡涂直接同他争辩起来,“我的确给钱大人行贿了,但我是为了来官府做工,出来后又让人引着去药铺的。”
满屋官员多面露讶异之色。不用海棠引导,那人便继续发问:“那侍卫说,你见钱大人前还见了旁人?那人是什么人?”
“的确…-->>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